議事的鼓聲還來不及響起,斥候來報,敵國大軍業已兵臨城下——
主帥的心中又是一驚,那魔王無影打的究竟是何主意?如此看來,早在自己得到消息,他便已一早守在赤使城外,為何如此重大的軍情卻無人探得?那……他輕鬆放自己10萬大軍急行進城,又是為的什麼?難道……他竟如此大的胃口,要一併解決了全部的南線大軍?……想到這裡,雷弛看著城下那軍容嚴整的隊列,反而激起了這位老將軍的興致,「魔王,待老夫會你一會!」放出口去,何等的豪邁!在側將領,皆是精神一振!
青色的大旗之下,玄青戰袍的王者,冷漠地注視著城頭,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劍,那青黑色的劍鋒放出森冷的光芒,隱隱地血光化為劍影,說不出的詭異!
一遍鼓罷,只有吶喊,只有血腥!
城上城下,城內城外,被黑暗籠罩著,窒息的黑暗,沒有邊際,沒有盡頭。
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生死搏殺,所以更驚心,更碎心。
沒有人在意,誰把誰的頭顱一腳踢開,殘忍,是對自己,更是對敵人。
不錯,這裡,不需要同情,不需要猶豫,遲疑——下一刻,便是你自己的死期。
無影冷冷地看著,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噬血的快感,終於讓他有了一點表情,那笑就像暗夜裡最濃的烏雲,陰森恐怖!
「青天,去吧!那是最純淨的戰將之血,忠誠的赤血,去喝個痛快!」笑容放大了,那麼無情,那麼瘋狂!
青光閃過,長劍如虹!
主帥定定地望著自己的胸前,那麼困惑,那麼不甘!
汩汩的鮮血,準確地從心臟從中心向外流淌,卻沒有一滴灑在衣襟上,青光閃爍的劍和著耀眼的血光,那是觸目驚心的青紅。
戰爭,結束了!
胸前諾大一個血洞的主帥早已沒了呼吸,他的眼睛卻不空洞,那些困惑和不甘鎖進他蒼老的眼珠裡,在看著他面前那如山的碎體,在向誰訴說著什麼。
「啊——」痛苦的長嘶,像一計驚雷在死寂的戰場上轟鳴。
被惡魔碾碎了的帝國將士,他們的靈魂何處安息?
「無影!無影!!」一件粗麻織就的衣服包裹住血跡乾涸的主帥,男人輕輕地抱起,以最孝誠的心,再也不回頭地馳馬狂奔……
宮道上,風塵僕僕地隊列高舉不必下馬的金令,馳往宮牆深處。
「母后,父皇為什麼總也不起來?」星兒看著我,揚兒、耀兒也是一臉的期待。
我心痛著三個孩子的懂事,鴻出事一個月來,他們從沒有鬧過。
撫著星兒的小頭顱,我慘淡一笑,「父皇累了,在休息!」面前,還有如山的奏折,我皺了下眉頭。
「娘娘,奴婢這就帶皇子、公主下去!」寶貞越來越經事了!我點了點頭。
孩子們雖然不情願,還是走了。
他們一走,我的心卻更痛,移至床邊,看著還在昏迷的鴻,我無奈地握住他的手。
「鴻,你聽到了麼?我和孩子們都盼著你快點清醒過來!」再也壓抑不得,我放任自己撲在他的身上,暢快痛哭一回。
毒聖的重藥已下,怎不見病好?沉睡的時間倒是越見長了,七月十五——那是最後的期限,也是鬼節啊,心上一緊,那三春樹之漿果,冰蓮之新蕊和鳳凰之冠血,能尋得麼?而他,真的會永遠沉睡麼?
已是七月初五了,三日前收到的戰報上倒沒有什麼,齊王已一戰成捷,北方可安,義父這討南大軍,我只在初時得了取道河間的消息,算算日子,現在,大軍應該已到赤使城,為何還沒有消息呢?
「娘娘!娘娘!回來了,回來了!!」陳遠幾時這麼不知禮過,看他跌進殿門,我已無心責備。
「起來,說清楚,什麼回來了?」我整整衣裳,端坐床側。
「金戈覆命!」一身風塵的金戈跪在面前,手中捧著一隻漆黑的錦盒。
我快步走下,真的取回來了麼?是真的,將錦盒一把捉在手中,我打開了盒蓋,發現自己的手竟在顫抖,看著盒中那綠得通透的兩枚果實,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鴻,你會好的,會的!
「金大人——」發出驚呼的是陳遠,只見金戈已倒在一旁。
「快傳御醫!」我吩咐著,「來人,將金大人扶到榻上!」
診治後,金戈竟是力竭昏倒,如此忠心耿耿,的確感人!我吩咐人送金戈回去,看著盒子裡的三春樹果,這一味已得,那另兩隊人馬也還順利嗎?
金戈兄弟二人是一同去的,如今只一人歸,不必說再多,這一路的艱險已見分曉,這讓我更加擔心,文王,還有那個陰柔至極的南宮闕,他們能帶回鴻的救命藥麼?
想著,步子已到了尚藥閣,「毒聖,這是剛剛送到的三春樹果!」煎藥的老者直起身來,接過,並不多說,只做了個請走的手勢,又去忙碌了。
我沒有開口,出了尚藥閣,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報!報!急報!」傳戰報的奴才幾乎是爬到了我的腳下,不知為什麼,心頭一激靈。
我握著呈上來的戰報,是白色,是白色的!那便是最壞的消息來了!
果然,主帥與眾將士同死,我10萬討南大軍連同他們的主帥就這樣全沒了,赤使城已破,無影的大軍已佔日南城,南境全部防線盡數打破,白夜危矣!!!
白夜南地,青黑色的軍旗招展,肅整的隊伍一路向前,一刻也不作停歇。
大旗下的王者,穩穩地坐在馬上,他並沒有甲冑在身,只穿了青色的戰袍,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威嚴,噬血斷魂的威嚴!
此刻,他的目光森冷地越過了軍隊,不知停留在何處,似笑而非笑。
「報吾王,已到不周山!」
無影擺了擺手,大軍便整齊有序地停了下來,「就地安營!」
白夜宮中。
已是深夜,看著病榻上沉睡的人,五味雜陳,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也許,已經夠久了吧。
義父,那個征戰一生,卻以這麼不光彩的句點結束生命的大將軍,他一定也有很多遺憾吧。
我的義母,可憐的衛王妃,她,又當如何?
想了一天,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天亮之後,要將這個白色的恐怖的消息公諸於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