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被解除禁足令的日子。
我沒有出門,連我的絳雲殿都沒有出。
奇怪的是,我現在唯一的嗜好竟成了抄寫《女經》!
是懲罰,還是自省?亦或兩個都有!
「娘娘,出去走走吧。」紫英對我的關心和憐惜,我豈不知,而我——選擇忽視。
進來、出去,出去、進來,於我——有何分別?
「娘娘,也不去恭喜貴妃娘娘麼?」紫英的用意我明白,全部都明白。
可我不打算做,什麼也不打算做,我只想做我自己。
不去迎合,靜靜地活著,既不會打擾到別人,也不被任何人打擾,就是這樣。
現在的我還練到了一樣本領,我可以做到處變不驚了。
真的!
一個什麼都不關心、不在意的人,原該如斯。
我沒有再用過鏡子,也再沒有梳妝過,任長髮永遠隨心所欲地在風中飛揚。
基本沒有什麼表情了,不管有沒有情緒波動都如此,紫英的這一句對我不會有任何影響,我照舊寫字。
我知道,鍾慶宮已有些流言蜚語,說我瘋了的、呆了的……
說什麼的都有,我成了宮女口中一個神秘的人物。
不過,我把這些都關在了我的宮門之外。
這裡——我可以做主,做自己的主!
雖然,我只是那個大多數宮人眼中一個沒有住進冷宮,實則已打入冷宮的嬪妃。
「紫英,取我的琴來。」今天的天氣不好,我還是要紫英把琴支在鞦韆架下。
很久不曾撫琴,技法生了,手指一搭上琴弦我就知曉。
不知怎麼的,還是彈了那首《梅花三弄》,這才合我的心境了吧。
只是,生死相許不曾,心殤神傷多多。
想及此,琴音便添幾分淒涼。
我不知,宮外,幾人聆聽,幾人黯然。
從福慶宮回來的李鴻宇一臉疲憊,母后的話中有話,總之是多關心疼惜沈妃之意,尤其是如果因為沈妃懷孕期間而令其他任何嬪妃專寵後宮的話,她一定會行使作為後宮之首的權力。
其實,沒有子嗣不關任何嬪妃的事,是自己自靜蓉死後所下的密令,她們侍寢之後都要服用特別調配的藥石。
因為沒有一個是自己認為配有龍種的女人,那些女人怎會有喜?
即使是沈妃,亦非自己所願,她只是一個不得不為之的意外罷了。
鈴兒,拿你怎麼辦才好?
為什麼偏偏動了譚嬪?
現在正是收網的時候,譚嬪可是沈天恩那隻老狐狸秘密安排在我身邊的棋子啊,而這枚棋子正帶著沈天恩慢慢走進我的迷魂陣。
這個時候,我這個擺陣之人不能亂了陣腳的啊。
你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是,不然怎麼會那麼決絕地傷害你自己,又拒絕一切診治。
雖然,已經要醫老調製了最好的食用藥物混在你的膳食、飲水中,雖然醫老說過,只用食療法會慢一些,再加上要擔心被你發現有藥在食物中的事情又要設法控制每次的用量,那就更慢,效果總不及內服加外用的好,儘管醫老一再保證,但是會留下疤痕的可能不是沒有,鈴兒呵。
昨日,站在宮殿外,與你只一牆之隔,為何如隔幾世?
這個感覺如此強烈真實!
彈出那麼一首憂傷至極的曲子,是恨吧?
等一切結束了,我會好好補償你的,十倍、百倍、千倍、萬倍地補償,甚至更多更多……
陳遠看著聖君陰晴不定的神色,只能靜靜地站在一旁。
「陳遠!」
「奴才在。」
「……你……算了!」李鴻宇從臥榻上動了一下身體。
陳遠看得真切,跟著聖君這麼多年,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承襲帝位,看著他天下大治,一步步成就著先皇未盡的鴻圖大業。
在雷娘娘出現之前,聖君可不曾坐立不安過。
自從一個月前的那件事之後,聖君就再沒有笑過,雖然依舊上朝、朱批,可聖君冷漠的表情下是難以掩藏的痛苦,唉——
想起今天紫英丫頭領膳時說的話,「陳公公,娘娘一個月來,只說過兩句話,一句是滿臉血污的那一天說的不准奴婢們進房,一句是昨兒個說的取琴,真擔心娘娘憋出什麼病來,紫英、紫英斗膽求您千萬在聖君面前提提我家娘娘,娘娘性子硬氣,紫英在這兒替娘娘謝謝您了!」
陳遠亦知最近宮中起了不少風言風語,雷娘娘足不出戶,聖君至今未去看過,按說懲罰個把嬪妃氣消了也便罷了,更何況聖君那麼在意這位娘娘,早該去看望了,可是聖君為何每次只走到宮門外?
想不透哦!
不過,雷娘娘不出門、不說話,倒是能猜個大概,無非就是面子問題!
這個好解決,只要聖君親往鍾慶宮一趟。「啟奏聖君,奴才聽說雷嬪娘娘,」
「她怎麼了?」李鴻宇翻身坐起。
難道是傷口起了變化?不會,都一個月了,不可能!
那是什麼?
難道鈴兒發現膳食中的秘密了?
她拒絕進食了?
也不對,此事只交由陳遠一個秘密負責,鍾慶宮的宮女都是從陳遠手上領膳,而她們無一知情,洩密之事絕無可能!
那是什麼?
還是……
李鴻宇擰了一下眉,實在想不出是什麼?
而這些心理活動全部在一瞬間完成,李鴻宇盯著陳遠,等待他的解釋和答案。
陳遠長長地順了一下氣,聖君何事這麼急過?!
想了想,好像有,好像每次的對象都是雷娘娘!
想到這兒,就牽動了嘴角。
「啟奏聖君,奴才聽說雷嬪娘娘一個月都沒說過話了,奴才是想娘娘的身子別是上次落下什麼病了!」不過,是心病,心病當然還需心藥醫。
「一派胡言!」陳遠是老糊塗了麼?怎麼說起糊塗話來。
明明傷在臉上,還能病到嘴巴、喉嚨去?
不過,沒有說過話?
這又是怎麼回事?
「說,怎麼回事?」
「奴才,奴才……」聖君如此英明,是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陳遠猶豫著說,還是不說。
「說!!」這個陳遠,怎麼吞吞吐吐起來?
「是。奴才以為娘娘許是得了心病,而且看起來病得還不輕。」陳遠看聖君若有所思,便以沏茶為借口退了出去,只聖君一人在寢宮中來回踱著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