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巖一路狂奔,顧不得這燈火輝煌的上都,今夜浪漫美妙的夜景,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鈴兒!
夫人已命人上菜,義父與我也終於下完了這一局。義父不停地捶著肩膀,嘴裡直歎氣,「老嘍!這棋藝也越來越臭!」
「義父,您是讓著鈴兒,鈴兒才險勝兩手的!」其實是義父人在下棋,心卻不在這棋局之上!
「就會哄老漢開心!」義父開懷一笑,指著我說道。
「開宴了!」夫人已安排好了,聖太后娘娘賜予的三道御膳放在餐桌的正中,一壺御酒放在側位上。
義父與我依次入了座,夫人喃喃地囈語,「若是巖兒在多好!」
門外傳來高呼,「少爺!少爺回來了!」
義父與夫人對視一眼,都站了起來。
門開了——
真的是雷巖!「爹!娘!巖兒……回來了!」
我站起身。雷巖鬢髮些許散亂,一身風塵,面容憔悴。
夫人急步過去,拉著雷巖左瞅瞅,右看看,「快,坐下,讓為娘好好看看!」
義父只問了一句,「從宮裡回來?」
「是。」雷巖坐在夫人身邊,看到一桌子的豐盛菜餚,「府中怎此時方用膳?」
夫人笑了笑,「巖兒,你回來的正好!今夜,我們正為鈴兒慶功呢!」
慶功?雷巖的心一緊,難道……
義父也在一邊附和,「鈴兒的香案可惜你不曾看過,舉世罕見!」
「雷大哥,莫聽義父誇我!」我前三名都沒有進,有何炫耀?儘管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好了,先讓巖兒更衣換洗吧!」夫人吩咐著。
「對對對!快去!」義父直揮手。
不一會兒,一身潔淨的雷巖回到席上。
席間,義父與雷巖推杯換盞,開懷暢飲。
知我連輸3場,未能入選皇妃,卻備選王妃,雷巖似有不解,「這是為何?」
「聖太后娘娘讓未能入選皇妃的四位巧姐全部待選文王妃,想必是要文親王親自甄選吧!」夫人不急不徐地說道,「來,中間這三道是聖太后娘娘恩賜的御膳,鈴兒,你是主角,可要多吃點!」
雷巖看看我,沒再吱聲。
義父想是有些醉了,舌頭都有點打結,「以鈴兒才貌雙全,還怕選不中?選不中亦無妨,老夫定為……呃……尋一門好親事!呃……這壺可是青梅陳釀,來……」 義父又舉起了酒盅,「月紅,倒酒!」
月紅看看夫人,夫人輕擺手,月紅便退了下去。
「老爺,你喝多了!」夫人轉而又對雷巖與我道,「今日你父歡暢,看看都醉成什麼樣子了!」夫人示意下人過來收拾,於伯與月紅扶著義父回房。「天色不早了,你們也去歇息吧!」
我與雷巖都站了起來,雖只飲了一杯,因過去17年不曾沾過一滴酒,竟有些薄醺。我的心情好像很好,掩不住掛在臉上、沒在眼中的笑意,我扶扶自己的頭,有一點重,這就是醉酒的感覺嗎?其實也不是很壞啊!
紫英過來,扶著我,「小姐,你是不是醉了!」
我腿不軟,眼不花,心不亂,真的沒有醉,我很清醒。「雷大哥,晚安!」我腳步穩健地邁出房門。
雷巖跟了上來,「我送你!」
紫英亦步亦趨地跟在我們身後。
「雷大哥,公事順利嗎?」
「還好。」
「哦。」有半月未見雷巖了,其實他不在的時候,真有點想念。現在,他就走在我的身邊,我卻不知說些什麼。
「鈴兒……」雷巖喚我一聲,卻不再說話。
「嗯?什麼?」通往雅築的曲徑,設計得很美,有山有水,有廊有亭,花草生香。
「沒什麼!」不知是否我聽錯了,雷巖發出的是一聲歎息!他,在憂愁什麼?
「雷大哥,鈴兒看得出,你——有心事!」我本不想問,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不知不覺走到「攬月亭」了,今夜月亮很圓,星辰滿天,真的沒有一隻鳥兒,它們都去為天上的牛郎織女搭橋了麼?
「鈴兒若不累,陪雷巖在此一坐可好?」
我笑了笑,雷巖太客氣了,「好啊!」我已先坐到了亭中。
「少爺,小姐!紫英去備宵夜!」紫英真是個懂事的丫頭!
我與雷巖對坐亭中,瞬間的沉默。「雷大哥,我聽紫英說,上都的『乞巧節』晚上才是開始呢!據說會有各色各樣的慶祝活動,是嗎?」被這入夜的夏風一吹,如果說我方才真有些醉,那麼現在也算是徹底酒醒了!
「是。」不光是這樣,沒有意中人的會在今夜尋找自己的有緣人,而真正有緣的則會在「連心橋」上不期而遇!「想去看看?」
「沒有,隨便說說!」我真的只是隨便說說罷了,這樣的活動,於我根本沒有意義!
紫英已端了點心、果子和清茶過來,放下後,識趣地走了。我摘一粒櫻桃放入口中,無公害的果子——口感就是好!
「鈴兒,為什麼落選?」
我不做聲。
「你是故意的!」
我依舊不做聲。
「為什麼?」真正的原因是……?
「沒有原因,不就是最好的理由!」我看到雷巖無奈的表情,「雷大哥,我不會嫁給任何人,我——不屬於這裡,這裡也不屬於我!」俱是心裡話,也是真正的原因!
「不屬於?」雷巖實在不明白,鈴兒為什麼會用這樣一個字眼?「文親王玉樹臨風,才華橫溢,又是當今聖君唯一的胞弟,如果你被聖太后娘娘選中,立為文王妃呢?」
我將手肘支在石桌上,雙手托著下巴,「對哦!你說的這個問題我沒有考慮!不過,沒有如果,我——不會被選中的!」這一點,我有「自信」,聖太后娘娘對我的印象應該很爛,她是那樣輕蔑地看著我。我想,她心中矚意的定是肖大美女,之所以讓我們都備選,不過是為了照顧將軍府的面子和參賽者的情緒,當然也是為了表示對文親王的婚姻大事是如何重視。所以,沒有如果,沒有萬一,我——不會成為文王妃的!
「這麼不想當我李翔宇的王妃?」
我吃驚地掩住自己的口,他——
「風鈴小姐,可以把你的手放下來了!」李翔宇苦笑了一下。
今天他沒有著白衣,看得出,這是一身宮服。穿著這麼隆重,定是從宮裡來的!可是,為什麼此時到雷府?還偷偷摸摸?
「風鈴小姐,本王可不是偷偷,摸進來的,是從這雷府的正門——走進來的!」奇怪,這個李翔宇——是不是會讀心術?我想的他全知道!
「雷巖參見王爺!」雷巖也不解,文親王何故深夜造訪?
「走吧,聖君命我來請二位!」李翔宇輕輕搖著手中那把扇子!雖然沒有穿白衫,招牌動作還是不能省啊!要是在現代,我早上去踩他一腳了,這副模樣有夠討厭!又不是沒有風,拽什麼?等等,他剛剛說什麼?
「進宮嗎?」雷巖更參不透,究竟有何玄機?如是國事,不必要鈴兒前去?
「非也!邀二位賞月觀夜景!走吧,可別讓聖君等得太久!」李翔宇作一個請的手勢,這倒把我給逗樂了!
我們一行三人步行出去,並未驚動府中任何人,只告訴於伯,是去應王爺之約,快步往與聖君約定的地方而去。
「少爺?——小姐?——奇怪,怎麼不見了!」紫英端著新換的熱茶,遍尋不見剛剛還坐在亭中的人,只好將石桌上的東西都收拾了。
這一路我跟的好辛苦哦!不行了,我要抗議,「喂!王爺!走慢點不行嗎?」我沒好氣地嚷道。
李翔宇放慢了步子,笑對雷巖,「令妹的美人恩,本王可無福消受!」既便自己有心又能如何,不是無福是無能、亦無法消受罷了!今日承慶宮中,聖君雖未明說,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什麼肖氏之女色藝雙馨、楊氏之女才智過人,劉碧珠雖出自民間,純潔可愛,唯獨不對風鈴做一評價。又說什麼夜靜更深,正當出遊時,不如去驗證流傳久遠的白夜傳說云云!
雷巖乾笑兩聲,不知文親王此話何意。
我不知這兩個男人在說什麼,那麼開心!只好快步跟上去。「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我隨意地開言問道。
雷巖低聲斥責,「鈴兒,在王爺面前怎可如此說話。」鈴兒怎麼與王爺這般相熟?說話恁地隨意?
我在李翔宇面前不就是這樣說話的嘍,哪裡不對了?我也低聲嘟呶,「哪有!」
「雷巖,無妨!」李翔宇注意到我的窘迫。「風鈴小姐,我可沒有說你壞話喲!」
我看了看雷巖,我要再不管住自己的嘴巴,雷巖的臉定要變成「醬菜」了,下白飯吃最好了!我只顧自己想著,笑出了聲!
「在想什麼?」李翔宇見我心猿意馬,又問了一句。
「啊?沒有啊!」我瞅了雷巖一眼。
一路說說笑笑,就到了。在那邊橋下站的不就是李鴻宇嘍,今天雖穿的只是精緻的華錦,卻仍然蓋不住、遮蔽不盡那與生俱來的王者之風!可惜繃著一張臭臉,讓人倒味口,有什麼了不起的!他旁邊的那是……初塵公主,是初塵,總算沒有白出來!
初塵也看到了我,「風鈴小姐!風鈴!」
我揮揮手,「嗨!」
我們彙集到了橋下,行禮自是不可,那怎麼稱呼啊?我還在發愁這個,李翔宇出聲交待:「這位是李鴻大哥,我便是李翔二哥,這位是塵妹!好了,請大哥示下!」
「好,大家四下走走!」
現在是微服,這裡沒有聖君,沒有親王,沒有公主,這樣的氛圍輕鬆愉快!「初塵,你看,今天晚上的街景很美是不是?」我很自然地拉著初塵的手。
初塵不曾與人如此親近過吧?不會吧,我也是女孩子啊,我看著初塵微微泛紅的面頰,真不敢置信!
初塵也握了握我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是啊,今夜是七夕!全上都的青年男女都會在今夜出來!」
「真的哦!好多人呶,真的有些過節的味道!」 我拉著初塵,四處擠來擠去地湊熱鬧。那邊有吹糖人的,這個我最感興趣了,它會給我熟悉的味道!
「咦,是小姐啊!」居然是那位我首次逞強的英雄行為的當事人,那位張爺爺?他旁邊那個可愛的小不點,就是他的孫子吧!我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瓜子,「爺爺,這是您孫子啊!」小傢伙好像有點怕生,縮到了張爺爺身後,只探也半個臉,偷偷地看著我。
「是啊,是啊!毛毛,快叫人哪!」張爺爺一邊說,一邊從架子上拿下一支吹好的糖人,「來,小姐,這個送您!」
「謝謝!」這是爺爺的真心誠意,我爽快地接下了。「初塵,這個你知道不?」我這不是多此一問,看初塵的表情就知道啊!「你在宮……你們家一定沒有這個!來,拿著!」
初塵呆愣愣地拿在手上,有些無措。
有個像蚊子一樣的聲音冒了出來,「姐姐,那個是吃的……甜的!」
初塵看看我,又看看毛毛,再看看手中的東西,還是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嗯,是個很漂亮的「蜻蜓」,我抓住初塵的手,照「蜻蜓」的腦袋一口咬下去,「吃吧!」
初塵有些猶豫,照我的樣子也咬了一小口。
「好吃嗎?」我迫不及待地問。
「嗯!」初塵肯定地點點頭,一隻「蜻蜓」很快就進了初塵了肚子。
我和張爺爺都開心地笑了。
「對了,張爺爺,沒有人再欺負你了吧?」我關心地問道。
「多虧小姐為民除害!沒有了,再沒有了!」張爺爺指指自己的貨架,「您看,晚上也敢帶毛毛出來做事了!」
李鴻宇、雷巖和初塵都是一臉的訝異,只有李翔宇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件事可不能讓別人知道,特別是雷巖,免不得數落我。我轉過頭對李翔宇扔話:「秘密哦!」然後對張爺爺說:「爺爺,我來做一個吧!」我只顧專心地吹糖人,全然沒有發現此刻凝滯的氣氛。
我的身後,李鴻宇、雷巖和初塵齊刷刷將視線聚焦在李翔宇身上。
初塵打趣道:「二哥,人家風鈴還沒娶進門就有秘密了啊!」只是這句話好像有些不合時宜,初塵卻絲毫沒有意識到。
「李鴻」大哥的臉色稍變,走開了去。
大家都緊緊跟了上去,初塵過來拉拉我,我只得不情願地放下工具,「張爺爺,我先走了!」怎麼回事,剛才不還好好的嗎?「天」啊——就是這麼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