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大人秦漣也站了出來,「依臣覺得,舉薦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不正之風,許多郡縣舉的雖是『孝廉』卻非『孝廉』,官位買賣之風盛行,行賄之錢最後還是要從百姓身上刮出來,導致最後民不聊生,哀聲怨道,解決此等問題的辦法便是改循祖制,臣沒有異議」
其餘的大臣聽到也說沒有異議。
赫連懷亦面上沒有任何的反應,反倒是看向站在右邊靠後的一個男子,問道:「柳愛卿,意下如何?」
眾人皆驚羨,只見那男子波瀾不驚的出列,拿著玉碟身子微微朝前俯,回話道:「隴後當政的二十多年中,用人「決於胸臆」、「各引其類」的情況大量存在。唯有『條品州人優劣,皆擢而用之』,依臣看,辦法一是提倡「唯才是舉」,以反對虛偽道德和名實不符;二是壓制朋黨浮華和私人操縱選舉,力圖將選舉之權控制在朝廷手中。」
「那依柳愛卿所見,如何才能唯才是舉?」赫連懷亦層層誘進。
柳袂生抬起了頭,神采飛揚:「那自然是設科舉,分科取士,讓讀書人都參加德才的選拔,學而優則仕,如此一來那些有真才實學的人立即脫穎而出,也讓那些讀書人有了出頭之日和精忠報國的機會」
赫連懷亦眉眼之中多了幾分讚賞,「好,就依劉愛卿所言,咱們大興就設科舉,廢舉薦,三日之內起草一份具體行事的草書給朕」他看向方言:「此時就由你中書省與柳愛卿一同負責。」
眾朝臣跪了下來,大殿之上百官皆匍匐在地:「皇上聖明——」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赫連懷亦噙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大事議完,蓮英看了看天色,見眾大臣沒有什麼要說的了,於是拂塵一甩,拉長了嗓子高喊道:「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赫連懷亦給了蓮英一個眼色,蓮英察言觀色,在赫連懷亦離開之後,蓮英喚了肅親王:「王爺,皇上有請」
站在最前方的肅親王停下了腳步,返身隨著蓮英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赫連懷亦執一封密折站在巨大的置書架前,肅親王被蓮英帶了進來,肅親王一看見赫連懷亦便行了禮:「皇上——」
赫連懷亦笑著上前,「皇叔,這裡有一封密折,你過來看一看」
蓮英沒有等肅親王上前來便取了密折拿下去給他,肅親王接過蓮英遞過來的密折,打開一看,臉色便暗了下去。
赫連懷亦端詳著他的表情說道:「皇叔,依你看這事如何處理?朕雖是一國之君,但朕畢竟是個後輩,這事無論是從哪個方面看,朕都不適合做主,所以還望皇叔替朕給那二人一個交待」
肅親王又快速的把密折瀏覽了一遍,臉色更黑:「若軒王爺所查皆為事實,八皇叔自當給那兄妹一個交待,沒想到,沒想到……竟然在皇室中出現了這種醜事,那二人真是皇兄遺留宮外的血脈,本王自當給他們一個公道。」
赫連懷亦頷首:「這一切就有勞皇叔照看了。」
「待本王準備好了便可御審,如此錯大的冤案,定要叫他沉冤昭雪」肅親王言罷,朝赫連懷亦告退「事態緊急,怕陰家的殘餘垂死掙扎下手為強,我先下去細細問過那一對兄妹」
赫連懷亦頷首點頭:「勞煩八皇叔了」
肅親王把密折又還遞給蓮英,爾後一拱手,退了下去。
蓮英又把密折呈給了回來,赫連懷亦接過,然後擺了擺手,示意蓮英下去,蓮英立刻退了下去。
蓮英退下後,一個人從御書房的內閣走了出來,南宮軒逸笑得膩膩歪歪,「懷亦,你什麼時候把肅親王這個啥事都不管的老頭哄得這麼勤快的?這才幾日不見啊,朝中的人事就被你換了一遭。」
赫連懷亦不理他,逕自走到了軟榻上坐下,端起早已備好的茶呡了一口:「八皇叔其實還是心疼我們的。」
南宮軒逸也走了過來,同他一起坐下,「我看見那日你讓洛花顏穿著五綵鳳凰金縷衣我就料到了三分,肅親王當年……真的戀上了紫貴妃?」
赫連懷亦眸裡掠過幾絲流光,放下了茶,故作輕鬆:「朕不知道……都是些陳年秘辛了」
南宮軒逸歎了一口氣,搖搖頭:「哎……什麼是情哦……」
赫連懷亦一聽,擰起了眉,看著南宮軒逸:「你也該成家了,我改日給你指個婚,了我心頭大事」
南宮軒逸回看赫連懷亦,滿口的不:「不不不……懷亦,你管好自己便行,我不要王妃」說著便急忙端起茶來喝,妄想以動作來吸引赫連懷亦的注意力,結果茶一入口,沒把赫連懷亦的注意力吸引走,倒把自己的注意力吸引去了。
南宮軒逸睜大了眼睛,「這不是雨前龍井嗎?懷亦你什麼時候也好這口了?」
這問題問得,赫連懷亦看了南宮軒逸一眼,彷彿連嘴角上扯的弧度都變大了,他又默默的呡了一口:「雨前龍井,挺好的。」
南宮軒逸覺得不可思議,睜大了眼睛一直盯著赫連懷亦瞧:「嘖嘖……懷亦,真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你嘴裡頭說出來的,記得前些年是誰說過的?『朕喝茶只喝生在天台山餘脈入海前最後一個峰上的東海龍舌』……」他掐著嗓子笑著學赫連懷亦講話,反正關係好,他肆無忌憚。
赫連懷亦品著茶,聽著他的怪腔怪調,一口茶差些就噴出來,他正色道:「朕有那麼說過嗎?朕怎麼不記得了?」
南宮軒逸看著明明被拆穿了還要裝作正經的赫連懷亦就覺得好笑,他的懷亦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口是心非又愛面子,其實對自己想要珍惜的人是最捨不得。
「雨前龍井,是洛花顏喜歡的吧?」南宮軒逸一語中的,「難怪懷亦你的品味也開始不正常了,宮中有那麼多上好的貢茶不喝,偏尋這雨前龍井。」
赫連懷亦隨手拿起擱在身旁觸手可及的其他要處理的奏折,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南宮軒逸聊著:「其實這雨前龍井挺好,味道清甜醇厚,我這還有些,你要不要拿回去喝著?」其實他是想說,喝著喝著就停不下來了。好像是有種莫名的吸引力,不同於其它的茶。
南宮軒逸像是質疑他的話一般,復而端起了茶,朝嘴裡頭灌了一口:「嗯,確實味道不錯,還有點熟悉的甜味」他愣了一下。其實這雨前龍井,指的不是茶,而是人吧?
「是不是覺得味道不錯?」赫連懷亦仍舊盯著奏折看,頭也不抬的問。
「確實還不錯,你知道我喝茶是不挑的」南宮軒逸雖然嘴上這樣說說,但心裡頭卻是在暗自尋思著。
為何有種熟悉的感覺?南宮軒逸連自己都覺得奇怪。記憶中好像是在哪裡喝過。
他霎時反應過來,想起來了,這不是在吉祥賭坊裡頭喝過的嗎?難怪如此的熟悉。
南宮軒逸突然記起了擱在心裡許久的問題,「懷亦,雖然我從來沒問過你手裡頭到底抓了多少條人脈,但是我知道肯定有不少」
赫連懷亦隨意的「嗯」了一聲,反問道:「怎麼了?」
今天的南宮軒逸有些反常。
南宮軒逸突然蹦了起來,壓下了赫連懷亦手中的奏折,吸引來了他的注意力,用一種很正經的眼神看著赫連懷亦問道:「懷亦,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那個什麼吉祥賭坊的大掌櫃是誰?」
赫連懷亦看見南宮軒逸眼眸裡都多了分往日不常見的急切,更加的好奇:「嗯,怎麼了?」
那人是花顏,他能不知道麼?
南宮軒逸一聽他說知道,眼睛裡頭都帶了笑意,急忙的問道:「怎麼樣?她是不是一身很奇異的衣裙?帶著面紗,眉間還墜了一顆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珍珠?」
赫連懷亦想起了花顏那日的樣子,竟然讓他驚艷了一番他,思緒沉入過往,他竟然笑了起來,她竟然在那時調戲他。
「真的是她?」南宮軒逸喜上眉梢,突然一口氣上不來,猛咳了起來。
赫連懷亦一聽他咳嗽,趕緊的就坐直了起來,條件反射的問道:「是不是舊疾復發了?朕讓蓮英去喊太醫!蓮英——」赫連懷亦瞧見南宮軒逸這個樣子竟然慌張了起來,像是在少年時期一樣,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抱怨道:「你方才究竟是激動些什麼?不知道自己外剛內虛?」
百病纏身,究竟何時才是個頭。
所幸南宮軒逸咳了一下就不咳了,擺擺手道:「不過就是咳幾聲罷了,哪裡是什麼毛病?咱們繼續,你告訴我,那個女子,是不是洛花顏?」
他終於把一直藏在心裡頭的疑問問了出來,如果是洛花顏,他就放手,如果不是,那他就娶她做他唯一的軒王妃……
赫連懷亦看著他,心裡頭也猜出了幾分,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南宮軒逸,他沉下了臉面:「這些事情你就不要想了,夏伏來了,這段日子你要注意好自己的身體,朕的江山還要靠你來打」
南宮軒逸是時好時不好,這會兒咳過後又是什麼問題都沒有了,笑著朝赫連懷亦鬧道:「是還是不是,你告訴我,我好絕了這個心」
赫連懷亦第一次有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呵呵……是她……真的是她。
南宮軒逸的眸子便先暗了下來,難怪這雨前龍井的味道喝著這麼的熟悉,原來是同一個人,自然連愛好都差不多,他乾笑了兩下。朝赫連懷亦肩上一拍,故作輕鬆:「懷亦你怕什麼,都是兄弟,還有什麼拐彎抹角的?不說我也能猜到幾分,那對眸子那麼像,全大興沒有幾個人能把眼睛長成她那樣,水靈靈的,像什麼一樣,其實都是騙人的,一肚子壞水」
他可忘不了花顏惡整他數次,誰說女子能記仇?他男子也不差。
南宮軒逸其實心裡頭還是有些失落的,這戀還沒開始呢,暗生的情愫就被滅掉了。但是如果花顏跟的是懷亦,他應當會放一百個心吧?
他笑得牽強。
赫連懷亦看著他,兩個人感情之深已經到了不能用言語的地步,這一次,他又虧欠了他。
南宮軒逸倒是想到了另一個地方去了,他在想,肅親王在二十年前愛上了紫貴妃,他會不會也變成另一個肅親王?
然後看著另一個帝王要他幫他,所以故意叫別的妃子穿戴上花顏在世時候的衣裳?南宮軒逸突然想著想著,連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了,竟然會因為一個女人變得如此矯情……
赫連懷亦還想說什麼,突然南宮軒逸記起了那日在城隍廟的事情,他猛然打斷了他的話:「懷亦!我突然記起一件事情,洛花顏與韓裔寒是什麼關係?」
赫連懷亦嗯了一聲,反問道:「他們是什麼關係?」
「聽說鎮西將軍還有位胞弟?」南宮軒逸在心裡想道:是吧,應該是還有位胞弟的,要不然他那天看見的是什麼。
赫連懷亦輕輕的劃著杯沿,「是有位胞弟,不過三年前便已死去。」
那那日在城隍廟與花顏抱在一起的又是誰?「死了?」南宮軒逸睜著眼睛盯著赫連懷亦瞧,像是想挖出點什麼秘密來似的「聽說這幾日韓家有喜事?還與洛家有關?」
赫連懷亦看著明知故問的他,孜孜不倦的陪著他打著千兒:「朕知道,是韓家表親與洛府二小姐的婚事。」
「哦?那你送了什麼?」南宮軒逸依舊凝著他,就等著他表情有異變。
無奈赫連懷亦不為所動:「送了一副鑾駕與紅妝十里。」
他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樣子,好像這一家婚事與他無關,與洛花顏無關。
「送了那麼多好東西啊?」
「嗯,朕應該的。」
赫連懷亦把南宮軒逸急得乾瞪眼,「韓府的表親應該就是韓家的二公子吧?」他終於把話挑明了「那個人沒死吧?」
「洛花顏的心之前是在那個人身上,對不對?」南宮軒逸嘴角咧開了一抹笑。
「朕發現你現在有些兒八婆,她現在是朕的貴妃,不管誰來都奪不走她」赫連懷亦神色一暗,有些惱羞成怒的嫌疑:「你再閒著沒事做我就給你找幾個王妃圍著你轉」
這事兒戳到了南宮軒逸了,他急忙斷了那個話題:「臣知道錯了,臣知道錯了」他在想,要是真一起娶了幾個女人,那還不得吵死他。
赫連懷亦竟然歎了一口氣:「六月六是他們的大婚之日,你閒來無事就替我和花顏過去湊幾份熱鬧,這幾天怕是宮中要起一陣子風波了,我想殺了陰念慈」
南宮軒逸恢復了正經:「懷亦,老巫婆現在還不能死,咱們要她生不如死」他突然記起了那日他騎馬去營區見到的那兩個人,找了好些年才找到的人,他與赫連懷亦對陰太后的恨可不僅是滅了陰家就能撫平的。
赫連懷亦想到陰太后在被拘禁的最後時刻還毀掉紫貴妃一雙眼睛,他就滿心頭怒火。「這事交給八皇叔,那個女人一定不會好過」先是傷了紫貴妃,爾後又是犯了他的大忌,控制大興這麼多年,肅親王怎麼會放過她?這回再讓他知道為何裔帝子嗣稀少的原因,只怕他恨不得將陰念慈撕裂成無數塊。
「朕可以不殺那個老女人,但朕也絕不會再讓她享受到從前的半點榮華富貴」
南宮軒逸再次按住了赫連懷亦的肩膀:「我同你一樣。」
兩人相視一眼,南宮軒逸又看了看擺在他桌子上的那幾疊政務,他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去陪肅親王那個老頭辦事情,你就在這裡看奏折,我不叨擾了。」
赫連懷亦點點頭,批准他走人。
這時蓮英喚來了太醫,赫連懷亦乾脆就讓太醫跟著南宮軒逸一起走了。
韓府中,韓裔寒房裡頭的丫鬟突然興奮的從裡頭跑了出來,跑到了現在管理韓府的韓玨公子房裡頭,興奮的說道:「表公子!將軍醒了,將軍終於醒了,你過去看看」
「什麼?大哥醒了?」念錦原本是在練字的,這一聽,立馬擱了筆,隨著丫鬟一起快步走到韓裔寒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