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芳庭沒有解釋,而是抱著木黎在床榻之上躺好,而後輕輕覆上絲被,手指一彈,明亮的屋中僅於一盞微弱的燭台。他伸出手臂攬住木黎的肩膀,語氣輕柔地在木黎耳邊訴道:「聽說你女工進步不少,還開始學做衣衫?」
外面似乎刮起了大風,一陣一陣呼嘯而過。呼吸著香甜的空氣,神經被昏黃的燭光麻痺,尤其是兩個人相依相偎在一起,好像是相依為命一樣的,一切顯得那麼的溫馨。木黎的心防一下子軟榻,整個人都徹底溫和起來。
「是啊!但是第一次做衣服,好像不怎麼好看,說不定只能留著作紀念,不能穿出來,不然一定會被笑死的。」
月芳庭已經笑了,「外表和心意是兩回事,只要你真心做的東西,意義不同。我帶你穿著它招搖撞市,我保證沒人敢笑話你!」
「我才不去丟那個人呢!」木黎的臉頰不自覺地一紅:「我做好了給你穿出去丟人現眼,好不好?」
「好。」
木黎順口問了他的尺碼,然後東一句西一句地扯了半天不相干的事,若是叫旁觀者聽到,一定明白她是在掩飾前面那句話。
兩人心裡都有數,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罷了。
兩人的嘴角各自帶著淡淡的笑,相擁入眠。
也許是多了動力,木黎拿著半成品衣服時,臉上再也不是以前那種欲哭無淚的表情了。她一邊縫針躥線,都帶著止也止不住的笑。
想像著他穿著她親手縫製的衣服,對著她溫柔的淺笑,然後……「嘻嘻……!」
綠荷盯著一個人莫名傻笑的木黎,擔憂道:「小姐,你不會是中邪了吧?」
木黎只用一個笑臉回答。
綠荷渾身打了個機靈,越是大白天,越覺著這種笑令人毛骨悚然。
也許期盼著它橫空出世的,並不止木黎一個人。如雪和如霜站在門外兩側,隨時等著夫人叫她們進去詢問。兩姐妹相視一笑。
在無數雙期盼的目光中,木黎終於拿出了自己的作品。
如雪、如霜,還有綠荷,表示同情地看著被針線穿得看不出路數的……姑且就先稱它為『衣服』吧!
木黎抽搐嘴角,簡直懷疑自己這幾天是不是在夢遊!也不知道她是在安慰別人,還是在安慰自己:「還好吧?你們不覺得,很有創意嗎?」
如果當成簡單的外套,夜裡起身時隨便披著的東西,也不算太差。
三個丫鬟不敢苟同。木黎面帶微笑地向她們要評價,她們互相看了看,然後找出各種借口出去了。
「哎——!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啊?到底是太好了讓你們自慚形穢,還是太差了,讓你們無言以對啊?」木黎衝著她們的背影不依不饒地問道。
三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面露黑線。這還用問嗎?
今天做出了古代女子生涯的第一件作品,居然沒有人敢給予評價!木黎順順胸口的氣,安慰自己,是她們沒有眼光,月芳庭的眼光一定與眾不同。
等不及了,木黎衝到月芳庭的書房,看門的千林福身行禮後,淡淡地說道:「王爺今日公務繁忙,恐難回府。」
「又忙?他……」
說不出來的氣,木黎皺皺眉頭,撇撇嘴,垂頭喪氣地出去了。
半道上,那個叫星佑的小孩橫空跳出來,堵住了她的去路。星佑雙臂抱於胸前,斜眼嘲諷道:「衣服那麼醜,主父大人一定是被嚇得不敢回來了!」
木黎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扭過星佑的耳朵,教訓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家懂什麼?還不趕緊去做作業?」
星佑始料未及,痛呼了一聲,小手趕緊抱住可憐的耳朵。憤怒地吼道:「喂,凶女人,你一點也不溫柔。主父大人怎麼會娶你?」
「告訴你,我這叫野蠻女友!按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主母呢!」木黎其實不敢太用勁,對於老弱病殘,她向來都是尊老愛幼的。只不過今天這個小孩實在是惹到她的痛處了。
吵嚷了半天,木黎心虛地趁著星佑抱耳朵怒罵她時跑開了。不是她理虧,而是她不想再爭辯下去了。
她突然感到很累。
月芳庭對她的事向來不放在心上的,她又何必庸人自擾?無非是覺得自己的付出沒有得到期待的回報,所以失望罷了。
木黎不得不承認,月芳庭總是能在任何一個時刻裡左右她的思想和行為。不管她曾經下了多大的決心,準備離開。
「等把這件衣服給他,」木黎坐在床沿邊,失神地看著手中的衣服,喃喃道:「我就著手準備離開的事,絕不再動搖!」
有響動聲,門外好像有什麼動靜?
一定是他回來了!
木黎一陣欣喜,急忙跑過去打開門。
眼前出現的人影沒有和期待的那個人影重合,木黎臉上的笑容剎那間僵硬了。她愣了半響,才幹干地擠出一句話,問道:「怎麼是你?如雪她們呢?」
「你不歡迎我?」辰玨沒有回答,而是開門見山地反問木黎。
「我,當然不是。」木黎瞥瞥他的身後,如雪她們應該被放到了吧?木黎客套而疏遠地笑道:「我只是很意外,你怎麼會突然出現?」
辰玨繞過堵在門口的木黎,毫不見外地坐到凳子上,為自己倒了杯水:「剛剛完成一個使命,才回到長寧,便立刻來見你。」
木黎不悅地坐到他對面,嘟囔道:「敢情是把這當你家了?」
「的確。」辰玨難得地嬉笑一句,仰頭喝完杯中的茶,站起來在房內來回踱步:「我一直四海為家,漂泊不定。但後來,不知不覺地把這當成了我在長寧的立身之處。」
他以前天天過來教她習武,自然會形成一種習慣。
人往往都是輸給了習慣。
木黎揚揚眉,不置可否。她可不想聽他說什麼,有愛的人在的地方就是家。她厚著臉皮下逐客令:「夜深了,庭王說不准就回來了,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