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各位來到斷魂崗。」一個極清麗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眾人四下裡張望時,一道白色的人影如同一隻巨大的白蝴蝶從空中翩然落下。人群中霎時分開一條道路,那白衣麗人緩緩步入人群中央。
「秋水寒!」佟曉冬失聲道。
秋水寒的美貌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她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淺笑道:「實在不好意思得很,賤妾把各位從天南海北千里迢迢地引來,其實只不過想給大家說一段往事。這往事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但與各位多少都有些關聯,倘若讓這段往事就此塵封,似乎也很對不起各位。所以,這些日子如果讓各位飽受奔波之苦,也懇請見諒。」
眾人默然不語,知道閉月宮本就是一個很神秘的門派,而其宮主秋水寒的來歷則更不為人知曉了。此時此刻,只怕也只有佟曉冬一個人知道秋水寒的身世,但是她的父母究竟是誰,如何被人滅門的,佟曉冬也不知道。她隱隱覺得秋水寒要說的往事就跟她的家門有關。這兩個月,想必秋水寒已查清了滅門的真相。如果真是這樣,倪靖安應該也會在這附近。那麼,那個面有殘疾的白如冰是否也在呢?佟曉冬不由得凝神靜聽。
秋水寒美目在眾人臉上流轉一遍,臉色忽然一整,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二十三年前,蘇州倪家莊發生了一件滅門慘案,全莊上下一百多口人慘遭殺害。不知道各位可曾聽說過?」
在場的諸人中有些年長的確也聽說過這樁案子,臉色不由得一變。
「倪家莊在江湖中雖算不上什麼名門大派,卻也是富甲一方、有口皆碑的。但是二十三年前,一夥歹徒闖進山莊,見人就殺,逢物便搶。一夜之間,山莊被洗劫一空。這伙歹徒究竟是什麼來路?他們怎麼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夠屠殺倪家滿門?」
秋水寒冷冷說道,眾人心中也滿是疑惑。
「不錯,到底是什麼人能夠把偌大一個山莊,一百多口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滅了?普通的江湖匪類斷然是做不到的。倪家的武功自成一派,尤其以內功見長,這是世人皆知的。可是當這伙歹徒闖進山莊的時候,全莊上下竟無一人有還手之力,顯然此事的發生經過了極其周密的佈置。而那主使者也定然與莊主十分熟悉,否則怎麼能夠輕易得手?」人群中竟有一個男子的聲音緩緩說道。
眾人慌忙尋那說話之人,卻見一道青色的人影如輕煙般地飄落在秋水寒身旁。他與秋水寒面目有六七分相似,俊眉星目,卓爾不群。
「啊,倪……」佟曉冬險些喊出聲音來。
來人正是倪靖安。他與秋水寒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兩月之前,他倆先後離開魑魅宮後便再無消息。佟曉冬怎樣也想不到竟會在這裡看到他們。
眾人大多不認識倪靖安,紛紛竊竊私語,猜測他與秋水寒的關係。
倪靖安緩緩道:「在下魍魎宮主人鬼冥。」
「也是我的兄長。」秋水寒緊接著道。
眾人不由得嘩然。魍魎宮甚少在江湖上走動,所以知道的人也極少。但是誰也想不到名動江湖的天下第一美人秋水寒竟然與這俊美男子是兄妹。看他們面目相似,誰也不會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議論之聲漸漸平息之後,倪靖安又看了眾人一眼,繼續往下說。
佟曉冬凝神靜聽,想知道後來又有些什麼事情發生,突然她腦袋一昏,便失去了知覺。周圍的眾人都聚精會神地聽鬼冥說話,誰都沒有注意到佟曉冬正被兩名女子挾持到了場外。那兩名女子把昏迷的佟曉冬塞進一頂小軟轎中,飛一般地隱沒在樹叢中了。
佟曉冬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她搖搖尚有些沉重的頭,已不是頭一回遭遇綁架的她也不驚慌,仔細打量身處的這間小屋子。這屋子小而簡陋,窗子用木條釘死了,斑駁的木門關得很緊,外面想必也已經鎖上了。她看見自己身下是一塊破舊的木板,只要她稍微動一下,木板就會發出刺耳的「吱嘎」聲。
佟曉冬高聲叫道:「有人嗎?有人嗎?」
喊了半天也沒有人回應,更不見外面有半個人影,只有淡淡的月光透過窗子的縫隙,在地上映出支離破碎的影子。
佟曉冬走到窗子邊,踮起腳努力往外看,只能看到密密的叢林,黑乎乎一片。她不由得垂頭喪氣地回到床邊坐著,感覺腹中空空,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已一整天沒有進食了。此刻,她既不知道是誰把她綁架到了這裡,也不知道對方綁架她有何企圖。但她不願就這麼空坐著,便在腦海中將自己所認識的人一一過濾。她想了許久,覺得最有可能綁架她的就是浩恩城了,畢竟浩恩城曾經打過她的馬的主意。除了浩恩城外,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有必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以往她雖然也被多次劫持,但受到的待遇都還算不錯,這次可算得上是淒慘的了。到這個世界來以後,佟曉冬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早已不像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那樣脆弱了。這個時候,她想到這一年來的種種遭遇,竟是歡笑多於悲傷,即便是當時很難過的,事後想想也頗好笑。
胡思亂想了許久,也不知道究竟到了什麼時辰,她隱約聽到有雞鳴的聲音,那就表明離這不遠的地方有人家。屋子裡早已不似先前那般漆黑了,佟曉冬來回踱步,不知道綁架她的人究竟要做什麼。這一夜未睡,她也覺得有點睏了,索性又躺回床上睡覺。朦朦朧朧中,佟曉冬似乎聽到吵吵嚷嚷的聲音,身體彷彿也被用力推搡著。她難受地睜開眼睛,就覺得眼前有一大片陰影擋住了視線。
「快起來!」一個粗聲惡氣的女人聲音吼道。
佟曉冬幾乎是被拖著跌下了床。現在她完全清醒了,身體的疼痛明白地告訴她,這些人不會善待她。
「快點吃了好上路。」女人粗暴地丟下一句話後就出去了。
佟曉冬看了看桌子上的一碗黑乎乎的粥樣的東西,心頭一陣噁心。沒過多久,那女人又進來,瞪著她道:「吃完了沒有?要走了。」
「要去哪裡?」佟曉冬趕緊問道。
女人哼了一聲道:「放心,不會要你的命。」她看到桌子上的碗絲毫沒有動過的痕跡,顯得很生氣,吼道:「還在磨蹭什麼?還沒吃?」
佟曉冬忙道:「我不餓。」
女人冷笑一聲,道:「不吃拉倒。待會兒餓了可沒東西給你填肚子。」說完,女人擺擺手道:「走吧。」
佟曉冬有氣無力地跟在她後頭走出屋子。天色早已大亮,天空中雲層很厚。佟曉冬忍不住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女人不耐煩道:「你話真多。快交巳時了。」
佟曉冬心裡默念,原來都快到中午了,不知道玄依他們是否知道自己被人擄走的事情。她又想到自己離開春桃他們已經一天一夜,不知道他們現在正在做什麼,是不是正焦急地到處找她呢?想到自己的魯莽,佟曉冬就有些自責。
沿著密林中的羊腸小路走了好一會兒,佟曉冬終於看到一片莊園,青的瓦,灰的牆,牆外還種著修竹。這似乎是一個大戶人家,暗紅色的大門外守著四個魁梧的大漢。
那些大漢看見女人過來了,微微點點頭,道:「朱大娘回來了。」
佟曉冬默默觀察這裡的地形,發現這裡十分隱蔽,人煙也頗稀少,倒不知她先前聽到的雞叫聲是不是這裡傳出去的。跟著朱大娘進了莊子,只見裡面規模甚大,大大小小的房子連成不規則的一片,還有些山石流泉,似乎都是天然的。佟曉冬不由得暗暗讚歎,這可真是塊寶地,完全可以和陸玄思的竹喧別院相媲美了。
沿著崎嶇的小路又走了好一會兒,朱大娘終於在一間八角亭子外停了下來。佟曉冬看到亭子裡有個華服男子,正是與她打過交道的安若素。
「佟姑娘,我們又見面了。」安若素陰冷地笑道。
佟曉冬很厭惡這樣齷齪的神態,她裝作很不解的樣子,道:「安公子,怎麼是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若素嘿嘿笑道:「在下先前不知道佟姑娘是天藏教的貴客,沒有好好款待,實在過意不去。」
佟曉冬想諷刺他兩句,但看他那種陰狠的笑臉,決定還是不要惹怒他的好,便微笑道:「哪裡。安公子對我很客氣啊,倒是我還覺得不好意思呢。」
安若素又道:「昨天在下沒來得及到這裡,底下人可有難為姑娘?」
佟曉冬道:「沒有。我一晚上都很清靜。」這倒是實話,她連一個活物都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