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入冬已月餘,天氣十分寒冷。眾女子圍坐在大廳中央的火爐旁聊著天。夢書歎道:「快過年了,不知道九江總壇現在是個什麼樣子。還是夢畫命好,去過總壇,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能去看看呢。」
佟曉冬道:「想去看的話就去嘛。」
夢琴淺笑道:「傻姑娘,總壇豈是人人都隨意去得的?莫說我們這些掛名弟子,就是教中的正式弟子,若未得到總壇許可,也不能隨意進入。」
佟曉冬不知道這個時代的教派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在她的想像中,教主大概都是神神秘秘的人物,模樣也老而醜陋。不過能被夢琴四姐妹癡心暗戀的男人大概也丑不到哪裡去。
大家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沒想到樓裡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一個美得驚人的少女!
這少女派頭很大,隨行的有十多個彪形大漢,還有四個美貌堪比夢琴姐妹的侍女。眾人一進春風一度樓,頓時把這裡擠得滿滿的。
四個美貌侍女將樓中最舒服的一張椅子用自家帶來的紗巾蒙住,然後請那少女坐下。少女冷冷地看著一干呆愣的女子道:「我是天蔭閣閣主賈昌元的獨生女兒。」
宋知語連忙賠笑道:「哎呦,原來是賈大小姐,自家人,自家人。」
賈玲玲冷哼道:「誰跟你們是自家人?別以為夢畫嫁給了我爹,你們的身份就不同了。下賤就是下賤。」
大家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顯然這位賈大小姐是專程來找碴的。不過,大家都不敢輕易翻臉。只有佟曉冬很不服氣,大聲笑道:「真是什麼人說什麼樣的話,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賈玲玲大怒,道:「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跟本小姐說話?」
佟曉冬冷笑道:「我是個堂堂正正的人。跟大小姐你不一樣,所以,我還正要請教你是個什麼東西呢。」她暗想:「就憑你,也敢跟我比刻薄?」想她佟曉冬平素不說話則已,要說起刻薄話來,可以把人氣得吐血。
賈玲玲果然氣得發抖,大叫道:「來人,掌她的嘴!」
佟曉冬正要說話,宋知語已經擋在她前面,皮笑肉不笑道:「賈小姐,這裡可不是天蔭閣,在我們天藏教的地方,教訓天藏教的人,你可要三思啊。」
賈玲玲心中一凜,冷冷道:「我要找一個叫佟曉冬的女人。」
佟曉冬吃了一驚,她跟賈玲玲從不相識,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找自己。正猶豫著,一個熟悉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小玲,不要胡鬧了。」
佟曉冬心裡一緊,覺得黃鳳岐對賈玲玲的稱呼很刺耳。
來人正是黃鳳岐。他一身雪白狐裘,戴著風帽,有種說不出的風采。佟曉冬險些看得呆了,但又想起他剛才的一句話,頓時火氣又上來了。「霍!原來是驚鴻公子大駕光臨。」
黃鳳岐感覺到了佟曉冬的怒氣,卻只是淡淡道:「小玲,這裡是天藏教的地方,你不要胡來。若教郁教主知道了,於你爹的面子上也過不去。」
賈玲玲撅起嘴道:「我只是想來看看那個叫佟曉冬的女人究竟長什麼樣子。那日你特地去看我,卻臨時走掉了,我問過阿祥,才知道你是要去見那個什麼佟曉冬。這一個多月來,江湖上人人都談佟曉冬,我實在很好奇,什麼人物竟然這麼重要?」
佟曉冬想不到自己已經如此有名了,不可思議地望著黃鳳岐。黃鳳岐卻似沒有看到她疑問的眼神,仍舊對著賈玲玲道:「我那天答應了佟姑娘,要送她回去。再說,我去見你,原本就只是打算說幾句話就走的。」
佟曉冬這才明白第一次遇上黃鳳岐時,他所說的「有要緊事」原來就是要去見賈玲玲。從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中看得出來,黃鳳岐與賈玲玲的關係非比尋常。同時,佟曉冬也感覺到,黃鳳岐並不只是對她很好,他對賈玲玲似乎更有耐心。
賈玲玲走到黃鳳岐面前,嬌聲道:「人家不是說了叫你多呆些日子再走嘛。」
黃鳳岐柔聲道:「我莊上的事情太多,出來一趟不容易。何況,你家的事情我也管不了。」
賈玲玲道:「你怎麼管不了?我爹一向很欣賞你,只要你站在我這一邊,誰還敢欺負我?」
黃鳳岐寵溺地笑道:「你呀,你不欺負別人就算好的了,誰還敢欺負你?」
賈玲玲道:「怎麼沒有?我爹就欺負我。明知道我不想要那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女人進我家的門,可我爹還是娶了她,看我氣了好多天,也不來安慰我。」
黃鳳岐道:「伯父要續絃,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何況,夢畫姑娘又是郁教主的義女,他們成親乃是天大的喜事。」
賈玲玲道:「在那個女人進我家之前,我爹對我不知道有多好。自從那個女人來了之後,我爹就只寵著她,再不理我了。」
佟曉冬冷笑道:「人家夫妻恩恩愛愛,你做子女的該高興才是。哪有像你這樣吃母親的醋的?」
賈玲玲怒道:「那個女人怎麼配得上我爹?你這個臭女人,到底是誰?」
佟曉冬故作得意道:「我就是讓你很好奇的佟曉冬。」
賈玲玲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我原本還以為你是什麼國色天香的女人呢,原來……你長得這麼難看。看來,我真是白擔心了,我的鳳岐哥哥是絕對看不上你的。」
佟曉冬也哈哈笑道:「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啊。你把他當成是寶,在我眼裡,他也不過是根草。你現在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了,我這裡不歡迎你,你可以和你的鳳岐哥哥一起離開了。恕不遠送!」
賈玲玲氣得說不出話來,黃鳳岐卻是一臉的高深莫測,看不出是喜是怒。
樓中的眾人看看佟曉冬,又看看黃鳳岐,不知如何是好。
佟曉冬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她本不該為黃鳳岐而難過的,但看到黃鳳岐跟賈玲玲說話的那股溫柔勁就難過得要死。不過,她也很快冷靜下來,想起自己說的話,又覺得有些對不住黃鳳岐,不禁看了他一眼。黃鳳岐也正在看她,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佟曉冬悚然一驚,暗道:我這是怎麼了?她靜靜地走到黃鳳岐跟前,道:「黃公子,天色不早了,你還是快跟賈小姐一起走吧。」
黃鳳岐臉色漸漸緩和下來,淡淡道:「我跟她不同路。」
賈玲玲氣道:「你就不能送送我嗎?」
佟曉冬也淡笑道:「是啊,像你這樣有風度的男人怎麼可以不送女孩子回家呢?」
黃鳳岐實在看不透佟曉冬,不由得失笑道:「哦?原來我在你眼裡還是一根有風度的草啊。」
佟曉冬微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不禁笑著捶了捶他的胸口,道:「快走吧。再不走,小心我要拿掃把趕人了。」
賈玲玲氣得發抖,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掩面衝了出去。
佟曉冬忙道:「快去追她呀。」
黃鳳岐道:「她帶了那麼多隨從,也不差我一個。」
不多時,春風一度樓裡又空空的了。宋知語和那一干女人很知趣地退開了。
黃鳳岐看了看外面道:「我是一個人來的。你不送送我嗎?」
佟曉冬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無法拒絕他的要求,便道:「好吧。不過我只能送你到街口。」
黃鳳岐點點頭,先行一步。佟曉冬緊跟在後面,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摸不透黃鳳岐對自己的態度,說對他不動心,那是自欺欺人,然而,對郁黎的那種感覺又實在很強烈,她自己感到十分困惑,但她也格外清楚,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她不能把感情留在這裡,也不能帶著感情回到二十一世紀。不論是對郁黎,還是對黃鳳岐,她都只能把這份心動深埋心底。
晴朗的夜晚,月彎彎的,星星很亮。佟曉冬和黃鳳岐兩個人的影子在夜的光芒里拉得很長很長。兩個人都走得極慢,彷彿晚飯後的散步,然而兩個人都沒有出聲。黃鳳岐似乎不想說話,佟曉冬卻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街口很快就到了。佟曉冬回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春風一度樓,淡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黃鳳岐優雅地一笑,道:「你一點都不奇怪我為何來這裡嗎?」
佟曉冬壓根就沒想過這個問題,此刻經他提醒,倒也有些興趣了。
黃鳳岐道:「我到豫章來,原本是為了別的事情。可是在半路上聽說賈玲玲要來春風一度樓,所以特地趕過來。」
「哦,原來是為了賈小姐。」佟曉冬落寞地一笑。
「賈玲玲的父親跟我家關係甚好。我和賈玲玲自小相識,我總把她當成是自己的妹妹看。她從小嬌生慣養,脾氣被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