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孫王妃借口回娘家省親,把當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對父親複述了一遍。
叔孫拔沉默良久,捻著花白的鬍鬚端坐於主位上,「依照那女子的傷勢來看,偷情之說——不足為信!」
「女兒也是這麼說,萬歲若是施以恩寵又怎麼會血淋淋的?」徐徐向父親走了幾步,「可我家王爺認定是萬歲所為,怕那賤人對萬歲走漏了風聲。」
「什麼風聲?」不解地望向女兒。
「與王爺到是沒什麼……只怕她說,女兒帶她不好。」
「虐待她了?打罵過她?羞辱過她?」
「嗯。」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婦人可憎!糊塗!」橫眉怒目地站起身,「朝野上下誰人不知那女子與萬歲有舊情?爹老早就托你轉告王爺,那女人碰不得!你還是中間傳話的,還用爹一字一句地教給你嗎?做人要厚道,真真氣煞老夫了!」
「爹,那女子狐媚了得。女兒若不拿出點厲害來,她早晚害了秦王。」說罷掩面而泣,「您老人家不知道,那日秦王入宮討了萬歲口頭的應允,連個照面都沒打就鑽進那屋了。」
「這妒恨之心要不得!爹是要你把她當神仙一樣供著,你到好,把人家當奴才了。」
「哎呀爹,事已至此,還提那些幹嘛?只有想個妥善的辦法補救了。」
叔孫拔瞇起渾濁的老眼望向窗外未曾化盡的白雪,「動她可以,你不能動手,一個字——『誘』。關中民變,萬歲的心思全在鎮壓叛亂上,一段時間之內怕是顧不上她。」
「怎麼個『誘』法?」
「為父看得出,萬歲對她有恨。恨什麼呢?老夫心裡能斟酌出幾分。她不是信佛嗎?沒事常讓人陪她去那寶塔寺裡轉轉。一來一往,她就嘗到甜頭了……」
「女兒明白了:欲擒故縱!」
叔孫拔揚手指了指腦袋,「殺人要靠這裡。不能有傷,不能見紅,表面上哄著、捧著,把仇家伺候得舒舒服服。對方死都念著你的好,不知道你是背後捅刀子的人。這才是該長的本事!」
蕭竹醒來的時候,秦王拓跋翰慇勤地陪在她身旁,溫柔地攥著她的小手,「夫人,你受委屈了。」
「多虧王爺及時趕到,不然……」滿心感激,錯把這小子當成了恩人。
「王妃出身世家,自小嬌生慣養,脾氣又暴躁。」多少有些拘謹,起身離開榻邊,「唉,也怪本王時運不對。老太妃去了不久,本王還在守孝,冷落了你。」
「王爺孝順,蕭竹並不怨恨王爺。」虛弱地撐起身體,「那天的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巧?王爺切勿猜忌,萬歲他沒有……」
一提起這個不免有些尷尬,「不說這個。自今日起,本王要親自過問你的飲食起居,再不能把你一個人關在這後園裡不聞不問了。」
「蕭竹先謝過王爺了。」連忙下床跪拜,遂被對方攙扶了起來。
「來人啊,把那些新做的衣裙給夫人呈上來。」回望佳人,笑臉相對,「夫人看看喜歡不喜歡,不喜歡的話,本王讓他們重新置辦。」
「能得王爺庇護,蕭竹已經感激不盡了,只待老太妃喪期一滿……」順勢一倒,柔柔地倚在男人懷裡:她得活下去。
「好了好了,來日方長,來日方長。」趕忙推拒,生怕家裡的「母老虎」扒在門外偷聽。
「寶塔寺近日請了個藩僧做住持,據說法力無邊。夫人是沙門弟子,沒事的時候就讓丫頭們陪著去轉轉。總悶在巴掌大的小院裡,當心憋出病來。」
「王爺是說,我平日裡可以出去逛逛嗎?」喜上眉梢。一個人坐在屋子裡發呆,心裡面全都是望兒。
「那是自然。本王會專門為你安排一套車馬,省得與府裡那母夜叉爭執。」拍了拍她的肩膀,「哦,你先歇著,杏城鬧起了叛亂,本王還有些公務要辦,先走一步。」
淡淡一笑,壓腕施禮,「妾恭送王爺。」隱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這膽小怕事的耗子一夜之間就變成吃貓鼠了?不過好在可以出去透透風,慢慢的就會把心頭的傷口給忘了……
雪下了化,化了又下。時間匆匆流過,昏灰的天空漸漸地晴朗起來。在寶塔寺裡認識了不少常年來此進香的豪門貴婦,閒著聊著,心情隨之開朗了許多。
聽說,叛軍首領蓋吳投靠了劉宋,被劉宋任命為什麼什麼刺史,加封北地公。為此,拓跋燾又率軍出征了,帶著崔老夫子南去汾陰,度過黃河直進洛水。戰場的他,永遠是女人們津津樂道的傳說,而戰爭本身,並不是女人們所關心的。
幾名婦人進過香,圍坐在佛門清靜之地閒談著風月,蕭竹坐在一邊,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幾位姐姐在說和尚嗎?」
「是啊,妹妹覺得方才端茶來的那個小和尚怎麼樣?」對面的女人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問。
「什麼怎麼樣?」
「佛祖面前不說假話。妹妹到這個地方不找和尚,難道是想等個皇親國戚不成?」
「這個——」雙頰發熱,下意識地摸了摸,「這個就不用了。我是秦王府上的人。」皇親國戚說起來都沾親帶故,她怎麼能跟那些人不三不四呢?還是不對,聽這話彷彿是想過私通,沒找到合適的對象似的。
隔壁的女人起身施禮道,「喲,論起輩分,我還得管您叫聲姨奶奶呢。」
「呵呵。」尷尬,想不到自己會有這麼高的輩分。
「還是小和尚好,會疼人,不像那些只知道朝政啊,打仗啊的老爺們。」
另一個不以為然,「和尚?和尚有錢嗎?我可不喜歡!買不起胭脂水粉,備不住還得往裡貼私房錢。」
「妹妹心裡想要個什麼樣的?」
「熊凡大黨,豪商巨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