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珮繞青絲,玄袍壓紅袖,鴛鴦眷侶輾轉御榻如膠似漆。
溫存之時,屏風外忽然響起宗愛輕緩的腳步聲。
拓跋燾雲裡霧裡,意猶未盡,伏在女人幽香的肩窩輕聲咒罵起攪了一席溫存的奴才,「你這奴才好沒趣!有什麼了不得的事,也不看看時候。」
「小奴該死!崔司徒在殿外候見,小奴謹記主子囑咐,不敢延遲。」
「呵,這老傢伙,居然追到神泉殿來了?」懶洋洋地張開半隻狼眼,「叫他稍候片刻,待朕更衣。」撐起上半身望著嬌喘未平的小女人,「真想把那疊漫畫拿出去給那老傢伙瞧瞧,讓他見識見識自己平日裡那副頤指氣使的嘴臉。」
「隨你的便,只是千萬別說是我畫的,惹惱了崔老頭我擔心會死得很慘。」
「不是你還有誰?朕可沒那個閒情逸致。」
「好了好了,你快去吧。去晚了當心把那白鬍子老頭惹惱了,又上個折子說狐袖媚主,紅顏禍國什麼的。」雁落羽攏了攏凌亂的長髮,起身翻找著亂堆在枕畔的袍帶,「快起來,我伺候你更衣,軍國大事最要緊。」
輕撫柔滑的脊背,圈住蜷跪的身體,托著女人的後腦將她酡紅的小臉壓向腰間,「乏了就迷瞪一會兒,朕去去就回。」揚聲喚來侍奉殿前的侍女,「來人啊,替朕更衣。今兒天冷,書女睡著,稍候把暖爐搬到御榻邊上。」
享受著難得的體貼,小女人身子一縮,像條魚兒一樣鑽進了錦被。望著玄袍加身的男人囑咐道,「別光說我,別忘了把大氅披上。」
崔浩在外殿等得早已有些不耐煩了,心裡暗暗咒罵:貪色誤國,貪色誤國。豈能為了個女子置萬代基業於不顧,慢待了他這朝廷的肱骨之臣?
不久,拓跋燾信步迎出了外殿,打老遠看見崔老頭捋鬍子的模樣忍不住想發笑。輕咳了兩聲,找回了一貫的冷峻,「讓大司徒久等了,切莫見怪。何等大事當今太子作不了主,非要由朕親自定奪?」
「啟稟萬歲,樂平王謀反一事查有實據。當初,萬歲修築白台。拓跋丕曾夢見自己登臨台上,四顧不無人。命術士董道秀為其占卜,大吉。拓跋丕默有喜色,足以見其暗藏謀反野心。
萬歲北征時,尚書劉潔暗中對親近的人說:『如果車駕回不來了,我等就擁立樂平王拓跋丕登基。』因其懷有另侍他主之心,就千方百計設法使我軍吃敗仗。假傳詔令私改了萬歲與諸將領約定在鹿渾谷會師的日期。致使諸將延期六日到達鹿渾谷,柔然王於是遠遁,我軍將士追之不及。回師時,途經沙漠,糧食已經吃完,人馬死了很多。劉潔又藉機派人擾亂軍心,力勸萬歲拋下軍隊自己輕裝回京,幸而我主英明未曾接受小人之諫。
臣還查得,劉潔聽說尚書右丞張嵩家藏有圖讖,就問張嵩:『讖書上說劉氏應該稱王,承繼國家大業,那裡有我的姓名嗎?』張嵩答:『有姓無名。』此足見其屬於追隨樂平王策反之一干黨羽。
南康公鍬鄰招認,渾水畔伽藍寺地宮密道內皆策反之資,軍餉兵刃無數,皆萬歲親眼所見。又有軍中媚主之營妓,新春市井買兇行刺兩案。人證物證俱在,臣以為足可定其謀反之罪。」
拓跋燾眉心驟斂,心裡恨得咬牙切齒,外表上竭力保持著一貫的淡漠與鎮定,「新春一始,萬物生發,但恐唯逆天道,不宜大開殺戒。樂平王原是立國之功臣,又乃朕的兄弟,定罪一事尚需甚慮。劉潔、張嵩、鍬鄰結黨謀反,原應誅其九族,今亦從寬,抄沒家產,皆夷三族。還有那個江湖術士董道秀妖言惑眾,著實可恨!腰斬棄市。」
「說起這『妖』字,道秀何足掛齒?老臣聽說了一件更妖佞的事。」
「哦?何事?」
「事關太子……」話說一半,成心吊人胃口。
「太子如今已代朕掌管朝中大事,司徒大人要參太子?」
「聖躬康健,因何使太子代掌朝政?」
「自古英雄出少年。晃兒不小了,到了該替君父分憂的時候。早些經手,歷練歷練,繼承大統只是早晚的事。」
「老臣聞聽,數日前太子曾與一干武將齊聚安樂殿。貌似商榷實似逼宮。這娃兒才坐了幾天朝堂便如此氣焰囂張,無視父子君臣大義壞斷綱常,長此以往可怎麼了得?古訓曰: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臣體諒萬歲憐子之心,只恐為日後之亂埋下禍根。萬歲比老臣更清楚,拓跋鮮卑比比皆是弒父篡位的不孝逆子!」
拓跋燾猛一攥拳,砰地拍案而起,「大膽崔浩!膽敢出言不遜,辱沒我拓跋先祖?來人啊——」
「慢!容老臣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