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新軍騎兵奔襲演習,大營開拔,第一時間奔赴軍團集結地——孤山。軍醫「木蘭花」授命跨上了馬背,巾幗鬚眉的戎馬生涯就此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開始了。
身下這匹剛生產不久的蒙古母馬還算聽話,論及身型遠沒有溫哥華跑馬場裡的純種馬那麼英挺高大;當然,也沒法跟皇帝老子那匹大宛進貢的汗血馬相比。
記得歐洲某位被成吉思汗鐵騎蹂躪過的教士洩憤似的評價:一群矮子騎著狗掃平了歐洲。從而想起席喬政曾經告訴過她,中國常見的蒙古馬雖然不那麼中看,卻有它獨特的優勢。
這種馬身材矮小,奔跑速度慢,跨越障礙的能力也遠不及歐洲的高頭大馬。但是蒙古馬是世界上忍耐力最強的馬,對環境和食物的要求是最低的,無論是在亞洲的高寒荒漠,還是在歐洲平原,蒙古馬都可以隨時找到食物。
蒙古馬具有超強的適應能力,可以長距離不停地奔跑,而且無論嚴寒酷暑都可以在野外生存,同時可以隨時勝任騎乘和拉車載重的工作,這正是中國傳統的好馬最終全部被蒙古馬取代的原因。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選了這匹母馬作為出征的坐騎,但願這溫順而堅韌的生命能給她帶來好運。
事實證明,業餘騎手就是業餘騎手,跑不出三十里就開始覺得腰酸腿疼。騎馬需要挺腰夾跨,是西方上流社會十分流行的減肥運動。可惜她實在沒什麼肥可減,過於瘦弱反而缺乏充沛的體力。頭暈眼花,大概是血糖太低,擔心再跑十幾里路就會一頭從馬背上栽下去。
輕扯韁繩,馬蹄的速度漸漸放慢,羸弱的身影夾在隊伍中間不斷下沉,直沉到萬乘馬隊的末尾。
老天啊,她打算開小差當逃兵了,再不然就切腹自殺算了。
鬱悶之時,忽然被身後清朗的男聲嚇了一跳。稍稍側目,恨不能挖個坑把自己活埋掉。真真是冤家路窄,居然被奉命押後督軍的司馬寶胤逮了個正著。
男人策馬揚鞭緊追上來,兩匹馬兒轉眼間並駕齊驅。耳邊蹄聲隆隆不得不扯著嗓門大喊,「怎麼是你?簡直是胡鬧,若被人告發性命難保!」
「拜託你現在就一刀砍了我,我實在是跑不動了!」雁落羽緊皺著眉心,可憐巴巴地轉頭哀歎道。
「你——讓我該怎麼說你好?」沉思片刻,嚴肅地呵斥道,「走,這就隨我去見萬歲!」
「我才不要見那個混蛋呢!」
「放肆!」
「就放肆!你再逼我,我就說是你把我藏在司馬氏的私家軍營裡。拓跋燾在這方面要多小氣有多小氣,我死不過死一個,拐帶書女你得賠上一家人的性命!」
「御前書女本應知書達理。你,怎麼如此刁蠻?」小女人此時給他的印象與之前判若兩人,上次是溫柔嫻靜,這次是無賴潑皮。
「我這人向來蠻不講理,你得答應替我保密!」跟這類迂腐的男人沒法講道理,顧不得淑女了,不刁蠻混不下去。
「知情不報一樣是滅門重罪,寶胤寧可坦白澄清。」心裡明白,事情棘手本該秉公處理,怎奈女不壞男不愛,這小丫頭任性起來有種讓人束手無策的魅力。算他司馬寶胤倒霉,謹慎半世,這次橫豎躲不過一死。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一路,無形中分散了注意,碰巧緩解了征途中的疲憊與壓力。臨近目的地時,一雙馬兒早已被浩浩蕩蕩的馬隊落下了老遠,忽然聽到前方衝鋒的號角。
寶胤軍命在身無力爭執下去,終於還是答應暫時替小女人保密。心中起伏忐忑,說不清是被對方的恐嚇唬住了,還是本身就捨不得將她交出去……
千軍萬馬馳入孤山腳下的開闊地帶,漸漸放慢了速度,為首的將領們左顧右盼,試圖尋找合適安營紮寨的地點。斷後的馬兒相伴小跑,司馬寶胤再三斟酌,謹慎地說出心裡的想法,「為了避免其他兵士察覺你的身份,只好委屈你與在下同住。哦,『賢弟』不必顧慮,相識一場,你該信得過寶胤的人品。」
「會被砍腦袋的!」即使對方真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也不行。因為這個,太醫陸遜被閹了,宗愛再也沒去過驚鴻軒探望她。那個小氣鬼連太監都不能容忍,能容得下一個「設備齊全」的大男人嗎?
「就是怕被砍了腦袋才要你住在本官帳下。跟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住在一起,很容易就會被發現的。說不准還會遭人輕薄,太危險了。」孤男寡女——乾柴烈火,他是在考驗自己的心性嗎?面對她,他還沒等坐懷心就已經亂了。好在對方是當今萬歲的禁寵,每當想到這個就像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不得不承認,每個男人的本性裡始終有其醜惡的一面。他司馬寶胤骨子裡也並非什麼謙謙君子,不過是長於權衡,軟的欺硬的怕。她若是一介庶民的妾婢,他保不準也會橫刀奪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