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狸,救我!帶我離開這裡!」求救的高呼聲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雁落羽頓覺兩眼發黑,險些昏死過去。
身下的被褥浸染了大片血跡,濡濕而粘膩;強烈的墜痛漸漸被僵冷和麻木代替。
嗅覺忽然變得異常靈敏,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惶恐,攢在眉心。緊緊閉著雙眼,害怕正視男人凶殘而猙獰的面孔……
沉睡已久的半個靈魂瞬間被女人淒慘的求救聲喚醒:落羽?
落羽遇到了危險!
拓跋燾猛一抬眼,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思維短路,錯愕地望著仰在身下的小女人——
嬌媚的容顏失去了血色,柔弱的香肢癱軟開來,白皙如玉的胸口淤紅斑斑,緊斂眉心,淚濕香腮……
「落羽——」男人若有所思,下意識地動了動薄唇。幽暗的目光剎那迸射出熾熱的光華,顫抖的大掌猛地擭住消瘦的肩頭放聲大喊,「醒醒!落羽,看著我,看著我!我是佛狸,你聽到了嗎?」
雁落羽赫然睜大了眼睛,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視線依舊有些模糊,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你——你?」一時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情,死死推拒著「暴君」健壯的前胸,「放開我,混蛋!你放我走……」放縱的大哭大喊,已然處在崩潰的邊緣。
「什麼暴君?我是佛狸。你……」目光下移,「看清楚」三字尚未出口,便被兩人疊在血泊中的身子驚得說不出話來。
蒼天啊,怎麼會這樣?他,他都幹了什麼?
見鬼!想不起來了……
可他怎麼會在她的身上?還欺上了她的身子?
為什麼流了這麼多血?
是因為他嗎?
慌忙抽身,驚慌失措地掃視著股髀間濃重的血漬。滿心自責,歇斯底里地喃喃自語,「禽獸……禽獸……禽獸不如!」疑心是他傷了對方,抬眼望向一臉驚愕地小女人,戰戰兢兢地問,「你,因何而流血?我,我們,怎麼會在這裡?」內心倉皇不安,神情僵硬而尷尬。
雁落羽微張著嘴巴,早已被眼前「短路」的男人驚得說不出話:他是——
佛狸?
不,不不,不可能!
思維混亂不堪,瞬間被軒門外急促的腳步聲打斷。宗愛急急火火地闖入房內,直奔蜷縮在榻上的小女人。來不及給主子請安,一把扯下榻前的幔帳蓋在她身上。
「你?又是你!」「亡國流民」清楚地記得在鹿苑的時候見過這閹貨。對方的忽然闖入,讓未著寸縷的他感到羞辱;更不能容忍對方堂而皇之地接近橫陳榻上的小女人。怒不可遏,揚手指向房門,「滾出去!容我二人穿戴整齊,自會隨你去見那暴君!」
雁落羽用力搖了搖頭,全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裝滿疑惑的大眼睛惶恐地轉向宗愛。心裡暗暗發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宗愛瞬間讀出了女人眼中的困惑,別有深意地拍了拍心口,無奈地動了動嘴皮兒:「萬歲,這兒有病……」
站在兩步開外的「短路男」已然不耐煩了,粗壯的鐵臂猛地提起「死宦官」的衣領,氣急敗壞地將其丟出了大門。
雁落羽吃力地撐起身體,抓住最後的機會對著窗外高聲發問,「是他?他真的是佛狸嗎?」
「千真萬確!哎呀——」話音未落,暴怒的凶神憤然一搡,宦官瘦弱的身子嘩啦一聲跌進了池塘。
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禁埋怨老天爺竟想出這麼惡搞地方式戲弄她。身子一沉,隱隱感到洶湧的濕熱又一次沿著雙腿的內側汩汩而下。
淒然苦笑,淚水大滴大滴地落在胸口:
好一個混賬男人!一半佔了她的心,一半佔了她的人……
而這個活活將她撕成兩半的男人居然是個精神病!
雁落羽,這實在太可笑了!你怎麼會對一個「分裂症」動了真情?
可誰能想像,一個精神障礙居然當了皇帝,成了主宰天下的權利核心。難怪他喜怒無常,陰晴不定;難怪他下令燒死她,又不顧一切地衝入火海;難怪他前一分鐘還是滿眼柔情,下一分鐘便是血淋淋地傷害……
拓跋燾轉身回到房內,一言未發,低頭尋找著自己的衣裳。內心沉痛而尷尬,彷彿做錯了事的孩子無顏面對傷心的母親。奇怪的是,散落在地上的衣衫彷彿都不屬於他,似乎屬於那個暴君。荷包、玉帶上的五爪金龍,不是尋常人可以使用的花紋。
雁落羽緊閉雙眼,急於逃離現實的折磨,強迫意識脫離身體,凝神冥思。
記得當年讀女校時,因為她爸,沒有一個男生敢追她。一次聊天時,她淡淡抱怨父親讓她失去了很多美好的經歷,而她像許多同齡的女孩子一樣渴望愛情。
父親笑望著她說:傻女兒,愛情其實很簡單,可你得再長大一點才會明白。愛一個人,不過是在他(她)的財富,地位,學歷,善行,劣跡之外,發現真正的他只是個孩子,所以,疼了他(她)……
嗡,達列,度達列,度列,梭哈……
冥冥中,卡莉誘魊而沙啞的嗓音又一次在耳邊幽幽響起。不同的咒語,寬和而沉靜,不見了往日的森冷和妖異。
黑暗的卡莉背後發散出奪目的金光,剛猛的雙面女神鏗然合二為一:「佛魔本住一心,善惡同體相化。禪乃大密宗,是無上瑜伽!
諸法如幻,諸法亦真。凡事不動無明,不生煩惱。認定壞即是好,好即是壞,真即是妄,妄即是真。心如蓮花處水不染。不但能身處『火宅』而不燒身,此火亦能轉化為般若之光,徹照無邊。
凡夫凡眼,或認幻為真,或捨真逐幻。所謂一翳障目,空花亂墜,只見空花,不見法王。殊不知三界一心,轉識即智,懺妄即真,真即法王,不覓自見。
癡男兒不悟此理,心中常被無明之火灼燒,不但不見法王,且被此火燒燬了本身所具有的功德。
菩提悲憫,善蓮於心,使其遠離疑、欲、貪、嫉、恨、謬論、虛妄、傲慢這些內在的邪念,『火宅』之中覓得『法王』。
智慧、色相、勇猛、凶悍皆是你強大的武器。駕馭魔性(喻為卡莉)與勇性(喻為杜爾伽)需要一顆貞潔、善良、慈悲的心。
寬恕那個「孩子」犯下的錯吧。神,不過是位無私的母親(神性喻為難進母)……」*******************************************************************************
*母性原則*
魔性,勇性,神性體現了密宗三位一體的原則。這裡簡單解釋一下神性即母性。
《大涅槃坦陀羅》是最著名、最通俗的坦陀羅經典之一,它認為,人皆誕生於女人的子宮,因此,我們應該將最終、最高的創造原則歸功於「母性」。這種認識極其簡單,但其中又隱含深刻的義理。人從那裡「出」,也只能從那裡「入」,我們只有在對原始的回歸中才能真正認識世界。
但在我們生活的時代,我們又無法再回到過去,這就像我們已無法再回到母體一樣,因此,我們只能在對女人身體的「出入」之中去認識世界。世界體現的是女性原則,神話傳說中的女神體現了創造性的女性原則。
性力派將每一個女人都看成是宇宙之母的化身,每一個女人都應受到相應的尊重,所有的女人都是一個女人,與女人ML是崇高而偉大的修行。正是在這種思想觀念的指導下,原本是禁慾主義的佛教也逐漸染上了艷欲主義色彩,連佛陀的母親在阿旃陀壁畫中也演變成了摩耶女神,我們很難想像,佛陀的母親居然半裸著身體,一副嫵媚妖嬈的神情。不過,在佛教密宗看來,這一切並無損於摩耶女神的崇拜和偉大,反而使她作為女性原則的體現而變得更為生動具體:她既富於魔幻般的色彩,又不失女性的莊嚴和穩重,將佛教慈悲與安詳的精神體現得淋漓盡致。
*貪嗔癡『火宅』中的法王*
佛教密宗即金剛乘追求的理想是般若(男性本原)與方便(女性本原)的圓滿結合即般若方便狀態(Prajnopaya)。
事實上,密教並不否認欲的危害性,但是,它似乎承認,當欲被瑜伽所控制而變成一種有意的修行時,它就能成功地用於解脫。因此,不僅僅是欲,而且是人類所有願望,包括那些從倫理道德的角度看來是邪惡的慾望,金剛乘為了修行者的圓滿和救度,都設法通過一種嬗變而對它們加以利用。早期佛教和正統佛教都竭力批判貪慾、瞋恚、愚癡即佛家所謂的「三毒」以及「三毒」的派生形式如忿恨、畏怖等。但密教卻不遺餘力地要為三毒恢復名譽,初看起來,這確實有點令人驚訝。但密教卻認為,三毒的功能在於,對付一切有害的影響,以毒攻毒,不僅可以使人進行自我保護,而且是最為有效的修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