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一架私人飛機掠過晶川淺藍的天空。
浮雲之中,那美麗的不可思議的男子望向窗外。
淺色的天空和淺灰的雲朵交織在他的眼底,彷彿剛剛哭泣的女孩在乞求他的安慰。
他微微笑起來,眼底卻不知為何交纏出了一絲奇異的情緒。
——那麼,你是有心事嗎?每次你有心事,就會笑。
紅櫻……
他的心底不斷地縈繞著這樣一個名字。
美麗的讓人覺得憂傷……
寂寞是因為殘缺,淒美是因為純白……
我終於還是回來了。
他望著那片雲海,心事繚繞。
用了很多的時間去整理,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回到了君上的面前,就站在他的面前,對他說,他會離開。
那是對所有人都最好的結局。
只要他離得遠遠的,遠離這個國家,到世界任何一個沒有『晶川』這兩個字的地方去,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也就沒有人會知道他的身世。
那麼……
那個人也就不用擔心了。
不用擔心自己唯一的污點在不經意間被人發現,然後,狼狽揭穿……
和自己的姐姐亂倫生下的孩子啊……
的確是一種強大的挑戰呢。
如果被誰知道的話——君上的位置,他還坐得穩嗎?!
冷野純的唇角泛起嗤笑。
為了自己……只是為了掩蓋自己所犯下的無法清洗的罪孽,就終極他一生,將他鎖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
是啊……
不惜幾月一次將他關在冰冷的世界裡……
美其名曰必要的治療。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活不了太過長久的……
可是,只要那一天沒有到來,只要他還沒有等到她來,他就絕對絕對不會死去……
所以,他終於還是等到了她,等到了那個自己等待了千年的女子……
可是啊……
她甦醒,愛的,卻不再是自己……
沒有關係的。
那時的他一遍又一一遍地對自己說,沒有關係的。因為,她總會想起他……
可是呢……
居然還是自己,親手教她忘記……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可以活得更長久。
可是……
沒有辦法甘心的吧。
她用另一種身份活在這個世界上,他,沒有辦法甘心的吧……
所以……
晶川。
他還是回來了!
所有的債……終於還是到了必須償還的時候!
——我會離開晶川,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好!讓你走。
……
還是沒有做到。
會讓那個人生氣的吧……
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吧?
反正,讓他死也很容易。因為,他一直都是世人眼底最弱不禁風的男子……
既然身患惡疾,那麼,終究不治身亡……又有什麼稀奇?
他緩緩地低下頭,攤開手心,淺笑,撫摸著自己手指上明晰的戒痕,這麼久都還是無法消退的……不只是戒痕而已吧?
所有的賬,全部都,算清吧!
這時的他,是這樣想的。
——————————————星心的形狀——————————————————
冷宅。
零羽櫻的妊娠反應非常明顯,甚至到了異乎尋常的地步。
十月緊皺著眉頭,始終不肯舒緩。
冷野漾很少看見十月出現這種表情,因為清冷如他,病人對他來說不過兩種:可以活,或者會死。
即使是會死,他也淡然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因為,他是醫生,在他眼前死去的人,太多了……
可是,這次,他不一樣。
「怎麼了?」冷野漾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表情。
是這樣沒錯吧……
十月看了一眼在疼痛中睡著的零羽櫻,想起了安瑾然。
多年前,安瑾然的妊娠反應也顯得非常異常。可是,那時的自己還太年輕,並沒有放在心上。以為只因她師承魔法族,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直到後來,安瑾然死後,他才聽說……
原來,噬魂族有那樣的詛咒……
——夫必為妻痛,妻必為子亡。
禁血錮……
詛咒……
還有那把直刺心臟的匕首……
那時的場景歷歷在目。
但即使是一場詛咒,即使永世無法擺脫……他也沒有權利拿到別人的孩子……
因為,那是一條生命……
醫生的職責是救人。
噬魂族的命運,應該由他們自己來承擔。
他無法承擔,無力承擔,也無心承擔。
但是……
明明知道的很清晰,他卻還是看向了冷野漾,問,「漾少爺一定想要孩子嗎?」
「你是說她怎麼了?會流產嗎?」冷野漾頓時激動起來,「她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
他總能曲解別人的意思。
或者,是他自己問的太有問題了吧。
「並沒有大礙。」十月這樣說道。
「那就好了。」他有些疲憊地吸了一口氣。
十月將冷野漾一個人留在原地,走了幾步,終於,他走到了門口,可是,在他握緊門把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停了下來。
「如果一定要在夫人和孩子當中做出選擇的話,漾少爺想要選誰?」
冷野漾終於覺得不妥,他大步走到十月的身後,突然板過他的肩膀,抓住了他的衣襟,「你有什麼瞞著我嗎?嗯?還是櫻她有什麼問題?快說啊!」
十月淡淡地鬆開了他的手,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早知道的,跟他說這些都是枉然。
算了吧……
「只是突然有人這樣問我,我想知道如果是漾少爺的話會怎麼回答而已。當然,如果你也不知道的話,就當我沒有問過吧。我自己考慮一下就好了。」他這樣說著,走出了房間,並且替他們關好了門。
冷野漾站在原地很久。
他的心底漾起了一絲很不好的預感……
很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終於,他的唇角吐出了一個單薄的笑。
什麼嘛!原來是這樣!
拜託不要隨便問一個剛知道自己要當爸爸的人這種無聊的問題好不好!
不是跟女生動不動就問男生『如果我和你媽媽同時掉進水裡,你會先救誰?』一樣可笑嗎?!
十月你什麼時候也變得跟女生一樣無可救藥!
切!
儘管想要當做只是一個玩笑忘記,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種異樣的感覺還是沒有消失。他邁開腳步,走向大床,坐在旁邊,雙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側臉。
他凝視著她,終於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不妥,伸手,替她撫平了眉心的褶皺。
睡夢中還是皺著眉,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
是又夢見他了嗎?他們在夢裡還是不幸福嗎?還是說……
她還在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