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沒再說話,只是那樣靜靜的依偎著,呼吸著彼此的氣息,感受著彼此的溫度,心裡都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溫暖和踏實。
對於肖劼而言,一直飄蕩的心如今似乎真的在慢慢的寧靜下來,無論是孟笑微的嬉鬧還是嫻靜,都已經成為他生活裡不能缺少的一種習慣,他忍不住低下頭去一下下的淺啄起她柔軟的耳垂,孟笑微抬起頭,方纔的喜悅神情裡又漫過了幾許擔憂。
「肖劼,我爸醒了沒有?我想去看看他。」
「他早就醒了,也一直在擔心你,你都不知道你睡了多久,再睡下去我都怕你變成睡美人了。」肖劼笑著扶起她,「先吃點東西我就陪你去看他,好不好?」
「好。」孟笑微不好意思的笑著,揉了揉肚子,輕聲道,「這些天都不敢吃什麼東西,我早就饞透了,我覺得我現在能吃下一頭牛去。」
肖劼忍俊不禁的刮著她的鼻子,「別說一頭牛,你就是每天吃一頭大象我也給你弄去,保證把你伺候好。」
兩個人說笑中肖劼餵著她喝了點雞湯,吃了些溫軟滋補的食物,這才陪她一起去了孟昊景的病房。
孟昊景的臉色依舊有些灰暗,神情也滿是倦憊,看見孟笑微和肖劼之後,他坐起了身,望向肖劼,嘴張了張,似乎在猶豫著,最終還是開了口,聲音十分低啞,「謝謝你,肖總。」
「孟老客氣了,謝這個字以後就不用在我面前提了。」肖劼扶著孟笑微在他身前坐穩,淡淡的說道。
孟昊景還要開口,卻被孟笑微急急的打斷,「爸,你感覺怎麼樣?這些日子裡他們到底是怎麼虐待你的,你真的沒事嗎?」
孟昊景看著她緊張的神色,輕輕搖了搖頭,「老胳膊老腿不中用也就罷了,可是竟然連腦子也不好使了,我只是心裡難受,不光是因為世浩他會做出這些事來讓我難以接受,還因為你和你媽……」他頓了頓,又改口道,「你和小芮也受了連累。」
「你沒事就好,如果不是欣鈺姐和肖劼,事情還不定變成什麼樣子。」孟笑微哽咽道,「爸,現在能不能告我真相?世浩哥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為什麼我媽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到底這些恩恩怨怨都是怎麼回事?」
「這……」孟昊景皺了皺眉,幽幽的一身長歎,扭過頭去看著窗外,嘴唇輕輕顫抖著,卻沒有開口,肖劼拍了拍孟笑微的手,輕聲道,「你們聊,我出去處理些事情,一會回來接你。」
看著肖劼走出房間,孟笑微再次懇求道,「爸,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畢竟我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不管我是因為什麼誤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我也是你的女兒,不是嗎?難道我真的有那麼討厭,那麼讓你反感嗎?」
「不是,笑笑。」孟昊景搖著頭,一臉的苦澀。
他猶豫著該從何講起,而一觸及到那些傷痛的往事,目光不由變的有些暗淡和渙散。他又思量了許久,才終於慢慢的開了口。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真的不願意再去重提那些往事,人這一生什麼都難測,有時候做錯一件事就會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彌補。我知道這麼多年你媽她……不,是小芮,她對你很不好,可是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怪她,她的痛苦我都瞭解,是我傷害了她,全是我的錯。」孟昊景啞聲說道,同時忍不住輕輕的擦了擦眼角。
「小芮她不能生育,這對我們來說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我並沒有嫌棄她,既然她不能生,我也從來沒想過一定要有自己的親生骨肉如何如何,那對我來說,只能說是有些遺憾,而我更擔心的其實是怕她壓力太大心裡不安。那段時間裡,本來非常隨意的我們開始變得謹小慎微,她覺得對不起我,而我怕她總想那件事,我們說話都是小心翼翼,本來愛說愛笑的兩個人就忽然變得相敬如賓,誰都很彆扭。」
「她有一個妹妹叫丁菡,性格和她完全不一樣,小芮開朗活潑,而她妹妹靦腆內向,每次見到我她都會臉紅,我只是以為那是她性格的原因,誰知有一天她卻忽然向我表白,說她一直都喜歡我,如今知道姐姐不能生育,她願意代替她為我生孩子,我當時非常震驚,我也自然堅決的拒絕了她。我當然不能告訴小芮這件事,不想傷了她們姐妹的感情,因為我以為我的態度夠堅決,小菡也就不會再怎樣,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孟昊景輕輕的咳了起來,孟笑微連忙輕拍著他的背,手有些微微發顫,她真的不敢想,到底丁菡是如何和他在一起,如何生下了她……
「那以後很久小菡都沒來過家裡,我也正發愁著如何盡快領養一個孩子,改善我和小芮的關係,就把她的事忘到了腦後。結果有一天你外婆打來電話說想讓小芮過去陪她住幾天散散心,我以為是她有什麼話想囑咐小芮,也根本沒在意,那天我因為公司有應酬回家很晚,睡到半夜竟……」孟昊景忽然停住,似乎不知道在女兒面前該如何開口。
那實在是個凌亂的夜晚,帶著酒意又睡到迷迷糊糊的他根本不會料到半夜在自己的床-上纏上他的會是別的女人。他當時只是隨口問了句,「怎麼才呆一天就回來了?」他沒有聽到回答,只是被吻封住了口。她的熱情迅速把他點燃,他們一次又一次的交-纏,直到疲憊的相擁而眠……
「你怎麼會分不出誰是你的妻子?」孟笑微不用想也猜到發生了什麼,她顫聲質問道。
「如果你已經見過她你就該知道,她和小芮是雙胞胎,雖然我能區分出她們兩人的細微區別,可是一片漆黑中我怎麼可能去分辨的那麼清楚,再說我根本就不會想到她竟會跑到我家來!」孟昊景又輕輕的咳了起來,聲音有些激動,「而且我晚上應酬也喝了些酒,我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甚至都沒發現她是……」
她是第一次……
他沒再說下去,難過的搖了搖頭,「所以這就是小芮堅決不肯原諒我的原因,是她恨我背叛的原因,她認定我是故意的……她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房裡好幾天,我怕她出事就一直守在門口,而她出來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離婚』,然後便昏倒在我的面前。我至今都忘不了她當時看向我那痛恨和絕望的眼神,至今都忘不了。她一方面恨我的背叛,一方面對她不能生育的事變的自卑甚至患了憂鬱症,她竟然在醫院的時候自殺過一次,差點就沒救回來,把我們所有人都嚇住了……你外婆氣的不成樣子,她把丁菡狠狠罵了一頓後,堅稱不再認她這個女兒,她跑來求我,她說她知道錯了,她只是一時衝動沒想到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害的姐姐險些喪命,那時我才知道她暗戀了我許多年,她一直都因為我的原因沒有談戀愛,她也掙扎過,可是知道小芮不能生育她便頭腦一熱……」
孟笑微緊緊的咬住了嘴唇,眼睛頓時濕潤起來,她輕聲問,「那後來呢?後來她就生下了我們姐妹?然後她帶走了方琪?」
「她懷孕的事我們是挺長時間以後才知道的,是她找上門來,求我們救她。你外婆始終不見她,她自己也為自己的行為每天懺悔自責,這樣的狀況下大人和孩子都很弱,她先兆流產後又沒人照顧,她害怕失去孩子才跑來求我們……」孟昊景歎著,「那畢竟是生命,就算我再不想接受這個現實,也不能見死不救,而當時我們的事業正在起步階段,顧及到聲譽所以才瞞過了所有人,所有人都以為是小芮懷孕去別苑待產……而她生下你們姐妹後,還沒到出院的日子就偷偷抱走了一個孩子躲了起來……」
「其實如果想查,我能查到她去了哪兒,可是我不想去查,也許是天意讓她生下了兩個孩子,她總算也有了一個慰藉,我自問不虧欠她,我虧欠的只有小芮。」孟昊景的語氣裡充滿了無奈和悲傷,他輕歎著看向孟笑微,「這就是你要的真相,笑笑,別怪小芮,也別怪我,我有時候想愛你都不敢去愛,我知道你是無辜的,可是我如果毫無顧忌的去愛你就意味我在繼續刺傷小芮的心。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只恨我自己當時被迷亂了心神,沒有更理智一些,沒有更理智……」
孟笑微的淚悄悄的滑落到面前的被子上,原來是這樣……
忽然間這麼多年來她對丁芮所有的怨恨就一下子變的淺淡起來,她心裡湧上的除了深深的同情,就只剩下難過。
「那,世浩哥所說的是不是真的?難道她知道你背叛之後,真的也去背叛你了?世浩哥的爸爸到底是怎麼死的?」她想知道,於世浩那刻骨的仇恨,是不是真的也因著丁芮和他父親之間陰差陽錯的糾纏,有著痛徹心扉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