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個令朱允炆頭疼的問題,祁風在紙上寫的「殺燕」二字還歷歷在目,今日吉兒說「放虎歸山,他朝定然不得安寧……」等等聲音仍縈繞在耳邊,但面前這個人,乃是自己的親叔叔,是那個兒時待他最好的人……正在為難之際,朱棣似乎看出了朱允炆的心結,冷笑道:「不知皇上說要放本王三次是否作數?」
朱允炆道:「皇叔,朕並不想與皇叔為敵,這江山是朱家的,皇叔也同樣有份,皇叔現在貴為王爺,手握兵權,本該為本朝江山社稷著想,卻偏偏要與朕兵戈相見,皇叔若能聽侄兒一句勸,侄兒又怎會為難皇叔呢!」
朱棣哈哈笑道:「如果皇上不聽信黃子橙等奸臣的讒言削除藩王,本王也不致被逼到如此地步。」
朱允炆道:「正是因為藩王兵強馬壯,手握重兵,朕才不得不以大局著想。」
「如此說來,皇上要削除本王的藩位是勢在必行了,本王今天落入你的手中,你待怎樣處置?」
「要皇叔答應削藩。」
「你這是威脅本王嗎,答應你的條件才能活命是不是,哈哈哈,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好侄兒。」
朱允炆在龍椅上坐下,沉默不語的看著朱棣,看得朱棣心虛不安,於是故作鎮靜的哈哈大笑道:「皇侄貴為一國炎君,說過的話當要算話,否則叫大臣們怎樣信服,叫天下百姓怎樣信服?」
朱允炆知他用激將法,想激自己放他。
朱允炆道:「皇叔駐紮在城南的十萬大軍如今已是潰不成軍,希望皇叔答應朕的削藩之策,今後不再為難侄兒。」
朱棣聽他說到十萬大軍潰不成軍,心中振怒,淡然說道:「這麼說,如果本王不答應削藩,今日便走不了了,是嗎?」一雙憤怒的眼睛帶著寒光向朱允炆逼視過去。
朱允炆歎了一聲,道:「既然朕說過要對皇叔三擒三縱,便不會食言。皇叔,請便!」
朱棣冷冷一笑,二話沒說,起身便離開了御書房。
這是他第二次被朱允炆擒住,然後狼狽不堪的離開御書房,沒有尊嚴的跨出皇宮。
朱棣走後,祁風便向朱允炆告辭,回太師府去了——
朱允炆知道祁風對自己這一舉動十分不滿,但要他食言,或者說要他殺朱棣,他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來。
楊靖道:「皇上,臣認為皇上應加倍提防燕王。」
朱允炆點頭道:「朕也知道放虎容易縱虎難的道理,只是朕,朕實在念及親情,不忍下手。」
楊靖拱手道:「還請皇上三思。」
「又是三思,吉兒也讓朕三思,你也讓朕三思,恐怕朕——真的是該好好三思三思了。」靠在龍椅上,倍覺煩憂。
……
清晨的霞光驅走了暗夜的荒涼,大地從地平線上升起的萬丈霞光中甦醒過來。太師府昨夜的喜慶依舊,四外仍張燈結綵,大紅喜字高掛。
簫羽與如玉一早起床,便來大堂向父親請安。簫驥的臉色看不出半分喜或憂,只靜靜的點頭,喝了兒子兒媳敬的茶,道:「羽兒,你如今已經成家,不再是孩子了,日後可得好好用功,光耀門眉。」
「是,孩兒謹記爹爹的教誨,定不負爹爹對孩兒的期盼。」
簫驥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啟稟太師,門外有一位自稱是太師故舊的女子求見。」一名門子進來稟報。
「故舊?女子……」簫驥猜不到是什麼樣的女子宣稱是自己的故舊,心想羽兒成親,前來賀喜的人不少,但不知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人?是問我簫驥又有什麼故舊呢?於是厲聲說道:「請她進來。」
「是。」門子轉身退下,不多時便帶了一個衣著秀麗,身材阿娜的女子進來。
這女子雖年逾四旬,但容貌俏麗,雙目流盼,活脫脫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眾人看得一呆。簫羽和如玉互視一眼,驚呼:「是她——」
簫驥則看著面前這個美人,顫抖著鬍鬚又驚又喜,說不出話來。
奕離則悲喜萬分,撲上去拉著她的手,眼眶一紅,道:「娘,娘真的是你嗎,娘,離兒好想您呀。」
那女子看著奕離微微一笑,笑容美艷,姿容妙曼,卻不是奕琅環是誰?
「離兒,娘來看你了。」奕琅環輕輕撫摸著奕離的頭髮,朝大堂上四下裡環視一圈,問道:「你父親呢?」
奕離轉身看著簫驥,叫了聲「爹。」
奕琅環朝簫驥行了一禮,道:「馬先生,多年不見,不知可好?」
簫驥立即起身抱拳行禮道:「托琅環姑娘的福,老夫身體還算硬朗,琅環姑娘這些年過得可好?」一邊行禮,一邊命下人們出去,只留下了簫羽、如玉、祁風和奕離幾人。吉兒也隨下人們一同退了下去。
「琅環一切還好!」奕琅環向簫驥身周看了看,不解的問奕離道:「離兒,你說你找到了你爹,他是當朝太師,怎麼?」
簫驥歎了一聲,接口道:「老夫便是太師。」
奕琅環臉現驚異之色:「你不是馬簫冀麼?」
簫驥道:「老夫真名姓簫,名驥,當年對琅環姑娘自稱馬簫冀實因大有苦忠,還請琅環姑娘見諒。」
「那麼,王沐呢?」轉身對奕離說道:「你認的爹是他?」
奕離對娘的這一問頗感不解,道:「娘,怎麼了?」
「不管你是姓馬,還是姓簫,琅環此次進京為的是見王沐一面。」
簫驥臉色蒼白:「琅環姑娘,你,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奕琅環臉色一陣蒼白,從隨身的行囊中取出一幅畫來,說道:「離兒,這些天娘憑著當年記憶,繪了你爹爹畫像,看著畫像,便想要到京城來見他一面。」將畫卷遞給奕離。
奕離接過畫卷展開來看,但見畫中人眼光清澈,濃眉秀目,五官端正,留著一摞山羊鬍子,貌雖不揚,但卻氣宇不凡,頗有氣度,但這樣貌卻與簫驥相去甚遠,分明不是同一個人。
奕離只覺背脊一涼,輕輕說道:「娘,這,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