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臉上頓時綻開了笑容,起身與那姑娘說話。此時天黑,亭中月光暗淡,且吉兒背對朱棣,是而朱棣沒有認出她來。
朱棣聽不清楚二人說話內容,但身為皇上隨便跟簫府下人談笑風生,倒是朱棣所料不及的,不禁對這個丫頭心生好奇,於是慢慢靠近亭子。
亭中那個淡綠衫子的清秀姑娘竟是吉兒,這倒讓朱棣稍微有些吃驚。
吉兒來到亭子之時,見朱允炆正專心彈琴,便與安子靜靜待在原地,不敢打擾。等朱允炆彈完一曲,這才笑盈盈的走進了小亭之中。
「皇上今天的氣色好多了啊?」
朱允炆道:「聯那妹妹找到個好歸宿,朕替她高興,心情自然也就好多了。安子,你去喜堂吃喜酒罷,朕和吉兒姑娘要好好暢談一番。」
安子會意,微微一笑回道:「是,皇上。」躬身退下。
吉兒道:「皇上今天好興致啊。」
「朕那妹妹終於有了好歸宿,朕這當哥哥的心情自己也高興。吉兒來,坐這裡。」指了指對面石凳。
吉兒也不客氣,笑嘻嘻坐了下去,便與朱允炆平起平坐地暢談起來。
「皇上雖說今天心情好,可是吉兒還是在你的眉間看見了心事。」
朱允炆笑道:「朕身為皇上,有哪一天能沒有心事?吉兒,簫公子那邊打點好了嗎?」
「皇上請放心,都準備好了。」
「好,吉兒,今晚陪朕在這裡用膳吧。」
「好啊,吉兒求之不得呢?」
「謝謝你吉兒,肯陪朕在這兒說說話,這天下間能真心聽朕心聲的人,恐怕只有你了。」
「皇上折煞吉兒了,能聽皇上心聲,替皇上分憂解愁的本該是皇后才對,皇上肯對吉兒說,那是吉兒的福氣。」
朱允炆癡癡傻笑:「她怕朕、敬朕,卻不能與朕分憂。」
「皇上誇讚吉兒了,吉兒頂多算是天下第一個敢跟皇上頂嘴的小丫頭罷了。」
朱允炆哈哈笑道:「不錯不錯,就你不怕朕,唉,吉兒,咱們扯遠了,今天不說皇后,來,陪朕喝一杯。」
「好。」吉兒盛了兩杯酒,笑道:「皇上,這一杯吉兒要祝福公主和我家公子,祝他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永遠開心,永遠沒有憂愁。」
「我們一起祝福他們,來,干。」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吉兒也將酒乾了,道:「皇上,吉兒知道你心裡煩,不過……」
朱允炆笑道:「你又知道我心裡煩什麼嗎?」
「煩燕王,煩義軍。」
朱允炆哈哈笑道:「正是這樣。」
吉兒看著朱允炆臉上的笑容,心裡卻無論如何也笑不起來:「皇上,如果吉兒不想讓皇上跟義軍大動干戈,皇上肯嗎?」
「只怕朕肯,他們也未必肯!」
吉兒輕輕蹙眉,這也倒是真話。爹爹與朱氏江山的仇怨那麼深,怎可輕易罷手呢,吉兒自告奮勇向爹爹請命自手殺朱允炆替娘報仇,可這麼久了,我還是無法下手,現在大家都聚在喜堂裡喝酒,楊靖、安子也不在身邊,正是動手殺他的大好機會。上一次酸梅湯裡下藥,紫駝山草坪刺殺都沒有成功,事不過三,這一次絕不能再失手了——吉兒暗暗下定了決心。
轉眼見朱允親自盛了滿滿的兩杯酒,道:「吉兒,最近你好像很多心事?」
「有嗎?我一個小丫頭哪裡來的什麼心事?」
朱允炆端起酒杯笑道:「不誠實,你當朕看不出來麼,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不防說出來給朕聽聽,看看朕能不能替你分憂。」
「皇上言重了,吉兒便算有心事,也是開心的事,用不著皇上分憂。」
「既然是開心的事更該讓朕一起分享分享才是,來吉兒,乾了這杯。」
「好。」吉兒舉杯與朱允炆一起將酒乾了,道:「公子成親了,小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嫁!」
朱允炆開玩笑說:「我們的吉兒也想嫁了麼,讓朕給你找個好人家吧,保證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唉呀,皇上你笑人。」吉兒畢竟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聽朱允炆這麼一說,臉兒頓時羞得通紅:「吉兒不嫁,吉兒這輩子不嫁。」
「便是宮裡的宮女也有不少嫁出去的,你想當老姑娘麼?」
「那宮裡也有不嫁的宮女吧。」
朱允炆道:「有」。想起後宮三千佳麗,很多甚至自己連面都不曾見過,那些宮娥們無論長相美醜,都注定一輩子孤老後宮了,見吉兒喝了兩杯酒,兩腮紅撲撲的煞是動人,心中忽地一陣悸動,回憶與吉兒初識之時吉兒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從酒樓叫囂到被劫關押山洞,再一同掉在深井之中,一會兒火、一會兒水的驚心動魄,生死與共的場面,朱允炆忽然發現自己心裡是多麼在乎這個小丫頭,她竟將自己的心佔去了一大半。
朱允炆心裡一半是江山社稷,另一半竟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這個看似平凡的小丫頭。於是感慨的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和你在一起,心裡便少了不少煩惱!」
「為什麼?」
「因為你一溜進我的心裡,我心裡的憂愁和煩惱便被你嚇跑了。」
「我有那麼可怕麼?連憂愁煩惱都害怕我。」吉兒淡淡地說,臉上卻沒有喜色。
朱允炆微笑不語。
「該罰。」吉兒將兩隻杯子盛滿:「皇上把吉兒說得像魔鬼一般,該當罰酒一杯。」
朱允炆笑盈盈的接過杯子:「你哪能跟魔鬼比,你比魔鬼還厲害呢!」把酒喝了,見吉兒臉上帶怒,眼光卻滿是刁蠻、可愛和純真,一時看得呆了。
吉兒把酒往嘴裡一倒,叫道:「我是女媧娘娘開天闢地時不小心放走的小惡魔,投胎轉世來收拾你的,朱允炆,我要掏出你的心來看看。」騰地一下朝朱允炆胸口衣袂抓去,朱允炆一閃避了開去,笑道:「那便看看你有沒有那本事。」
「好,我來了。」起身再次朝朱允炆撲去。
朱棣本來納悶朱允炆放著熱鬧的喜宴不吃,卻跑來這裡與簫府中的丫頭同桌共飲,到底使的哪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