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把稱呼從夢蝶改成了梁姑娘——梁夢蝶的眼裡滲出了絲絲紅光,淚珠兒快要從眼眶中滑落出來了。她緩緩站起身來,邁著優雅碎步隨李益出了忠義堂。
待李益將梁夢蝶帶走,李天酬這才說道:「簫公子,你我都是明白人,這明人便不說暗話了。簫公子此來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簫羽道:「李首領快人快語,簫羽也不打啞謎了。相信在下的身份和前來江南的目的,李首領早已瞭如指掌了。」
「不錯,你是小皇帝親封的平南役使,此來江南想要招安我龍吟會。」
簫羽一驚,暗付:「皇上封我為平南役使一事,便連自己父親也不曾知道,難道在皇上身邊,有龍吟會的內線?」簫羽一思量,說道:「李首領既然知道在下此行的目的,便該知道在下身負重任,江南之行必定要有一個結果。」
李天酬哈哈大笑道:「結果?呵呵,李某今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招安——絕無可能。我李家與朱氏不共戴天之愁,豈是招安便能不了了之?」
「敢問李首領要什麼樣的條件呢?」
「嘿嘿……哈哈……」李天酬笑了起來,卻笑得滿臉悲慼:「除非滅了他朱家江山,讓李某親手殺了那小皇帝為妻兒報仇。」
吉兒聽到這裡,忍不住站起身來說道:「李伯伯,吉兒卻不能苟同您的想法,雖然先皇朱元璋殘政暴虐,令得李伯伯家破人亡,但是李伯伯您若因此而令得更多無辜百姓承受同您一般妻離子散的淒苦境遇麼?更何況冤冤相報何時了呢!」
「吉兒姑娘。」李天酬厲聲吼道:「您這小丫頭的大道理我還聽得少嗎,您不過是初生牛犢、不經世事,李某也不與你計較。我李天酬這輩子什麼都可以放得下,唯有妻兒的大仇不能不報。你們想勸我歸降,嘿嘿,除非把我的妻子女兒完好無損的還給我。」
吉兒道:「吉兒也一樣沒有親人,但若也像李伯伯這般整日活在報仇的陰影中,那該活得有多痛苦呀!」
李天酬怒道:「各人立場不同,你們若執意站在朝廷一方,便休怪李某不客氣了。」將杯中美酒一口乾了,然後往地上重重一摔,說道:「從此刻起,你我便是敵人,曾經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
「義父——」李益在外面便聽得李天酬咆哮如雷,及忙奔進忠義堂,但叫出「義父」二字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天酬向簫羽等人宣戰便是向朝廷宣戰,李益等著起兵造反已經很久了,要是在認識吉兒之前聽義父果斷決定起兵,他一定興奮得睡不著覺,但這時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李天酬道:「益兒,梁姑娘呢?」
「她回去了。」
「回去了?」李天酬見李益臉色不好,知道這二人方才出去定是鬧了什麼不愉快的矛盾,說道:「天色已晚,益兒你怎能讓梁姑娘獨自回去呢?」
「孩兒已命單清浦送她回去了。」
李天酬這才滿意地點頭道:「也好。」轉向簫羽道:「簫公子,既然咱們不是乘坐在同一條船上的人,便不該再有來往。簫公子請,李某便不送各位了。」
簫羽見李天酬已經下了逐客令,此人十分頑固,且冥頑不靈,知道再勸也沒有用,看來一場硬杖是在所難免了,於是和吉兒一同起身告辭,四人出了忠義堂。
李益卻不捨吉兒,見吉兒出去,便不顧義父阻攔,追了出去。
吉兒聽得李益叫喚自己名字,心念頻動,停住了腳步。
李益追了上來,扶住吉兒雙臂道:「吉兒,我有話要跟你說。」
吉兒見他臉色嚴肅,竟哪裡還像當初認識時候的那個嘻皮笑臉的小乞丐?心中不禁隱隱作痛,臉上卻仍是盈盈一笑,道:「鯉魚,謝謝你送來的綿衫,真的很暖和。」
李益卻皺起了眉頭道:「你喜歡便好。吉兒,我想與你單獨說會兒話。」
簫羽道:「吉兒,我在外面等你。」
見吉兒默不做聲,簫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帶陳紀元、張誠先行走了。
李益道:「吉兒,謝謝你。」
「鯉魚什麼時候變這麼客氣了!謝我什麼?」
「謝謝你帶來神醫救我一命,謝謝你在我對生命絕望的時候給我鼓勵。」
「鼓勵?」
「你不是說我這鯉魚精福大命大死不了麼?」
吉兒道:「是呀,你這鯉魚精哪有那麼容易死呢。」
「但是,你說我醒來的時候一定會看到你,你卻食言了。」
「我,鯉魚對不起,你知道的,我的身份……不容許我留在龍吟會的。」
「那為什麼讓梁夢蝶騙我?」
吉兒一愣,抬頭朝李益看去,他一雙瑩亮的眼睛略帶責備和憂愁的看著自己。
在吉兒心中,李益從來都是笑口常開,嘻嘻哈哈的,但這時,他的眼中竟是無窮無盡憂愁:「鯉魚,我怎會讓梁小姐騙你,又騙你什麼?」
「騙我說祁神醫是她請來的。」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不是麼?」李益靜靜看著吉兒:「我明白了,是梁夢蝶騙了我。吉兒,原來我不是做夢,那天陪在我身邊的真的是你。」
「是又如何,反正你我從今以後怕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鯉魚我走啦。」吉兒黯然神傷,轉身欲走。
李益拉住吉兒道:「吉兒,別走……」
「剛才李伯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以後我們便是敵人了。」
「吉兒,如果,如果你留下來,你便不是我們的敵人了。」
「我不會留下來的,就像你不肯投到我們一方一樣,你不背叛你的義父,我也不會背叛皇上。」
「如果……吉兒,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好,你問罷。」
「如果我不是義軍,你願意嫁給我嗎?」
吉兒一呆,這不是她們當初一月之期滿時,自己向他提出的條件嗎?當時李益拒絕了,現在難道……吉兒結結巴巴的說道:「難道竟肯為了我勸說你義父投降朝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