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訣 第4卷 第168節  一命換一命(2)
    李益看到義父眼中閃爍著暗淡的水花,那水花是這個七尺男兒從來不曾有過的,至少是李益從小到大不曾見到過的。

    李天酬長歎一聲,緩緩說道:「益兒,你的你爹爹生前與我乃是八拜之交,情同手足,沒想到十五年前那一役,你失去了父母,我也失去了妻子女兒,這都是拜誰人所賜呀,益兒?」

    「朱元璋那狗皇帝。」

    「不錯,咱們與他朱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為父曾在你父母和我妻兒靈前發過重誓,一定要推翻明朝,奪回元朝江山,立你為帝。」

    李益道:「是益兒讓義父失望了。」

    「不,益兒,你還年輕,做事尚欠周詳,爹不怪你。但是你可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道理,咱們錯失了一次良機,想要補救便難上加難了。」

    李益道:「益兒始終認為不妥,簫羽不過是小皇帝身邊的一員小將,便算殺了他對皇帝也沒有什麼影響。更何況他們中間尚有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奇人異士祁風。燕王朱棣本與簫羽一起前往彩蝶谷,不料中途忽然離開,定是知道了龍吟會的行動。」

    李天酬道:「益兒,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此人再如何厲害難道能抵擋我軍五百精銳之獅嗎?反而正是因為此人厲害,才要先除了這一拌腳之石,以免日後成了大患。唉,想不到你卻為了一個女子壞我大事。說到燕王,咱們龍吟會還沒想要他的命,他中途離開,於我們沒有什麼不妥。」

    李益跪下請罪道:「益兒知錯,請義父重罰。」

    李天酬道:「重罰——你會服氣嗎?」

    「益兒心甘情願受罰,又豈會有不服之理。」

    「好——」李天酬大聲喝道:「來人呀。」

    寄思堂大門咯吱一聲大開,跳進幾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單廣、單清浦師徒二人也走了進來。

    李天酬道:「今日李益之所以犯我幫規,罪魁禍首是那個叫吉兒的姑娘,單清浦——」

    「屬下在。」單清浦上前兩步待命。

    「限你三日之內殺了那個叫吉兒的丫頭,提頭來見。」

    「是。」單清浦心中一喜,心想終於可以報那床底之辱了。

    李益大驚失色,叫道:「義父不要殺她。」

    「你剛才不是說心甘情願受罰嗎?為父對你的責罰,便是要那丫頭的命。」

    「不,不要,吉兒她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孩兒私自遣返大軍之事吉兒一無所知,她是無辜的,請義父放過她罷。」

    「她無辜?她一無所知?哼,她若知道那還了得?」李天酬怒道:「益兒,紅顏禍水,此女留不得。更何況你今日所犯大錯,全是因為那姑娘所致,難道還不該殺這禍水嗎?單清浦,此事需得秘密行事,切不可暴露身份。」

    「清浦知道該怎麼做。」轉身便要出去。

    李益喝住單清浦道:「誰若敢傷害吉兒一根毫髮,李益絕不饒他。」

    李天酬大怒道:「是爹派清浦殺那丫頭的,你也不饒爹嗎?」

    李益跪下說道:「益兒不敢,但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李益做錯的事情,便由李益一人承擔,李益願用自己一的一條命,換吉兒一命。」話音一落,便從靴中迅速取出一柄匕首,朝自己腹部猛刺下去。

    李天酬大驚失色,叫道:「益兒——」

    單廣一個箭步上前,卻還是晚了一步,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已經深深扎進了李益腹中,鮮血順著刀柄汩汩留了出來。

    李益忍著劇痛,見李天酬大步來到自己面前,那額上的皺紋好像變得更長更深一般:「益兒,你,你這是何苦,你,你忍心拋下爹爹不管嗎?」責難的言語間卻儘是對李益的疼愛之情,回頭大聲叫道:「快請大夫——」

    「爹,是益兒不好,益兒不能再孝順在您身邊了。益兒臨死前有一個願望,爹爹答應孩兒好麼?」李益艱難的說著,傷口的疼痛讓他有種快要昏死過去的感覺,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滴的流逝:「爹,請您答應孩兒,不要,不要為難吉兒,放過她好麼?不然益兒死她不會安心的。」李益憋著最後一口氣,等著義父的答覆,直到看到義父沉重的點點頭,這才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

    這一晚的夜似乎特別漫長。

    深秋的夜風夾著絲絲寒意從屋頂上呼嘯而過,似乎帶走了這世上千千萬萬的煩惱,但卻帶不走奕離心裡的憂愁。

    這一夜,她靜靜的守候在莫君言的床前,透過盈盈燈火,看著他清秀的面容,彷彿時光倒流,回到了兩年前莫君言病榻前一樣,這一年來的種種一切仿似一場繁冗長而繁雜的夢,夢醒來,卻仍沒能改變什麼,也沒能留住什麼。

    「水,水……」莫君言含含糊糊的聲音把奕離從萬千思緒中喚醒,她費了好大勁才聽懂莫君言要喝水,急忙起身倒了杯溫水喂莫君言喝下。

    「奕離,對不起,對不起——」莫君言昏昏沉沉的緊緊抓住奕離的手:「不要生我的氣,不要怪我,不要不理我,求求你,別離開我。」

    「君言,我沒有生氣,我怎麼會生氣呢,你能死而復生,奕離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會生氣!」

    說到「死」字,奕離渾身一顫,整個人也清醒了過來,這一切並不是夢,祁風、簫羽、如玉、吉兒,還有皇上……都是真真實實存在於自己生命之中的。

    再看這房間、房間裡的所有物什,哪一樣不是真實存在著的?「君言,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是人是鬼?」

    莫君言卻已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奕離把手從莫君言的手中輕輕抽了出來,她已清醒的意識到在莫君言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甚至是神秘而可怕的事。

    再看莫君言的臉,她的心中不知是喜是憂,起身來到桌邊,攤開桌上的一卷白紙,執筆寫道: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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