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訣 第4卷 第167節   一命換一命(1)
    李益出了梁府,心情卻一落千丈。他心煩的不是輸給簫羽,而是吉兒永遠向著簫羽、向著朝廷的心。

    ……「勸說你義父棄械投降。」、「……我的立場是不會動搖的,當今皇上可是個難得一遇的好皇帝……你們這些叛賊舉著所謂光明磊落的旗號,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天下蒼生,試問你們即便推翻了朝庭,自己做了皇帝,又能比朱允炆做得好麼?……更何況那樣的江山是白骨堆砌而成的,你們良心何安?」 ……

    想起吉兒的話,李益感到自己的心在隱隱作痛,吉兒,難道咱們真的無緣麼?如果我離開龍吟會,你會和我在一起麼?

    剛踏進龍吟會,便聽有人叫他。

    李益抬頭看去,見單清浦站在一丈開外,正滿臉怒容的盯著自己。李益沒有說話,只回他一個茫然的眼神。

    「少主,你為何放出『回龍彩珠』,遣返兄弟們?」單清浦一臉怒容,恨不得將李益撕碎。

    李益不答話,舉步朝前走去。

    單清浦怒吼道:「你可知今天龍吟會兄弟五百精銳將士已在兩里外團團將他們團團包圍,那姓簫的一夥人便算插翅也逃不出去。」

    「此事李益會向義父請罪。」

    「請罪……」單清浦怒不可遏:「白白放棄這大好的機會,你竟用請罪兩個字輕描淡寫代過嗎?你雖是少主人,但也不能不顧大局,任性妄為。」

    「你待怎樣?」

    單清浦一亮手中長劍,吼道:「今天單清浦便與你拚個你死我亡。」長劍一揮,便向李益迎胸刺來。

    李益反手一抓,便捏在他劍上,說道:「清浦,你不是我對手。」

    「我與你拼了。」單清浦用力將長劍從李益手上奪過,刷刷刷的使出殺手鑭攻向李益。

    李益見他真要與自己拚命,也不還手,只左閃右避的與他周旋起來。

    「清浦,你幹什麼?」噹的一聲,一柄黑沉沉的鐵拐將單清浦長劍彈開,單廣瘦削的身影便擋在了二人中間。

    「師父。」單清浦退了兩步,卻不服氣。

    單廣道:「清浦,你怎敢以下犯上。」

    「師父,他,他雖是少主,但又怎能為了一個丫頭而不顧咱們反明大業。」

    單廣將鐵拐在地上重重一拄,道:「少主人,首領在寄思堂,吩咐少主人一回來,便馬上去見他。」

    「知道了——」李益緩緩朝寄思堂走去。單廣、單清浦師徒二人一前一後尾隨在李益身後。

    李益面無表情,但內心卻不寧靜。

    寄思堂是什麼地方,李益十分清楚,那是處罰會中兄弟,施以幫規家法的地方。李益並不怕受罰,卻為自己立場不明而心生怨恨,而所怨恨的這個人也正是他自己。

    單廣鐵拐拄地的咚咚聲緊緊尾隨在李益身後,每一下拄地的響聲,都像似拄在李益的心上。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一件事,不,是兩件大事,這兩件大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使龍吟會扭轉乾坤,而做這一切,卻僅僅只是因為太師府的一個小小丫頭、一個不愛他的女孩、一個視他為敵人的敵人!

    李益一踏進寄思堂便撲騰一下,重重跪將下來。

    李天酬端坐在堂上,靜靜的看著他,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為什麼擅作主張,放回龍彩珠撤回眾兄弟?」

    「益兒認為時機尚未成熟。」

    「那依你說,時機什麼時候才算成熟呢?」李天酬冷冷說道:「益兒,你明知這是義父和會中諸位長老思謀多日的決定,你竟敢違反軍令,該當何罪?」

    「益兒知錯。」

    「為什麼這麼做?我很想聽聽你的理由。」

    李益向李天酬叩了一個響頭,道:「義父,益兒擅做主張,違反軍令,甘願領罪。」

    「你還沒有回答爹爹什麼理由。」

    「孩兒沒有理由。」

    李天酬一拍桌子,怒火中燒。

    單清浦道:「首領,少主人這麼做只為一個女子。」

    「女子?」李天酬怒哼一聲,道:「誰?」

    李益接口道:「梁姑娘當時也在山上,孩兒怕刀劍無眼傷到她。」

    「是麼?」

    單清浦冷笑道:「少主人幾時關心起梁小姐來了。你心裡另有其人,又何必拿梁小姐來作擋劍牌。」

    「單清浦,你到底想怎樣?」李益額上青筋暴露,眼睛血紅血紅的盯向單清浦。

    「本來有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少主人卻因為那個小丫頭兩次壞了大計,不僅單清浦不服,會中兄弟也同樣不服。」

    「吉兒……是吉兒姑娘嗎?」李天酬從牙縫裡緩緩吐出這幾個字來。

    李益心中一動,道:「義父,此事與吉兒無關,全因益兒而起,益兒願一死謝罪。」

    李天酬靠在椅背上,長長呼了一口氣,說道:「廣長老,你們師徒二人先出去。」

    單廣應了,帶單清浦出去。單清浦兀自不滿,憤憤不平地出了寄思堂。

    李天酬起身來到李益面前,歎道:「益兒,你先起來。」

    李益道:「益兒做錯了事,不敢起來。」

    「叫你起來你便起來吧,為父有話要說。」

    「是,義父。」李益惴惴不安的站起身來。

    「爹叫你起來,並不是不責罰於你。」

    「是。」

    「益兒,你是爹從小看著長大的,你雖然叫我義父,但在爹的心裡卻一直將你視為己出,當你是親生兒子。」

    李益道:「益兒知道,在益兒心裡,您比我的生父還親,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時候便死了,他們給我了生命,而您卻給了我比生命更重要的親情,義父您是我最親的人。」

    李天酬道:「可是益兒,你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怎麼死的嗎?」

    李天酬想起當年戰亂時妻兒兄弟慘死於明軍刀劍之下的情景,那一暮暮鮮血橫流,讓人傷痛欲絕的往事又都歷歷在目。他失去了此生致愛的妻子,失去了牙牙學語的女兒,失去了一切,他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活到現在的,那便是對明朝的恨,對明朝不共戴天的仇,否則,在看到妻子慘死河中,渾身是箭的時候,他便有了隨她而去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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