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紀元身子一輕,追了出去,但圍牆外面哪裡有人在,那身影就像鬼魅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的,只得回來稟報。
吉兒笑道:「定是那個癡情郎回來看小姐啦。」
奕離嘖道:「不許胡說。」從吉兒手中接過書信,暗付:難道是他——
她想到的自然是祁風,那個喜歡獨來獨往的怪人,但轉念又想:祁風不是在京城麼,奕離,別再想他了,你該把他埋藏在心底……
次日,一行人離開奕家,說是要遊覽江南美景,其實也是要暗中查探有關義軍的情況。
八月末的江南水鄉,風中已能感受到秋的氣息了。
奕離生在江南,長在江南,對江南風光雖已不以為奇,但離開一年多重返故鄉,自然頗覺驚喜,看什麼都特別秀美。
吉兒自小在京城長大,如今得見江南風情,自然什麼都要看,什麼都想摸,把個街面上所有物什都看了個遍、摸了個遍。
如玉公主則不一樣,必竟她公主身份,行為舉止都是自幼調教出來的,既便心中如何好奇,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貴樣兒,不輕易對某個景致、某個物什作出偏愛的舉動。
這一晚一行人在城西一家名叫棲霞樓的客棧住了下來,這棲霞樓前瞻西湖,後臨青山,站在二樓廊亭之上,遠遠便可看見雷峰塔。
此時夕陽西下,夜幕漸漸覆蓋了整個西子湖畔,也遮掩了雷峰塔的壯觀與森嚴。看著逐漸模糊的風景,奕離深鎖了眉頭,心中思緒萬千,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仿若腦海中一片空白。
吉兒那小丫頭攝手攝腳的來到奕離身後,見她癡癡的看著隱約可見的雷峰塔,笑盈盈地吟道:「西湖泊舟,相思憶離,西子湖畔,斷橋不斷。雷峰塔下,素貞情長,鵲橋兩岸,織女期盼。君言癡心,只盼伊人,生生世世,此情不喻。」
奕離回頭看她,嗔道:「小丫頭,就數你記性好了。」
「可不是。」吉兒笑道:「小姐可是在思念心上人呀……莫公子,吉兒猜他定是個才華出眾,風度翩翩的美少年,能令得小姐這般思念於他。」
「胡說,我那有思念他!」
「那便是另有其人啦,不是莫公子那會是誰?大鬍子麼?」
想到自己的心思讓這小丫頭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奕離臉頰一熱,道:「就你多事兒,該早些讓哥哥把你嫁出去,嫁得遠遠的。」
吉兒嘻嘻一笑:「吉兒才不嫁人呢,一輩子煩著公子小姐,好啦,去給公子泡茶去,今兒個剛買的極品——西湖龍井茶,小姐也來嘗一杯吧。」調皮地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看著吉兒天真無邪的笑容,奕離淡淡一笑,心想:「吉兒這丫頭難道不會有煩惱麼,永遠都這麼開心,我若能像她這般開心便好了,彷彿她的記憶裡只有歡樂,即使有煩惱憂愁也能像桌上的灰塵一樣,可以被她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一般。可我呢……
她的煩惱不是莫君言,而是祁風,那個獨來獨往逐摸不透的怪人,他的人便像他的名字一樣——「風」!
他像風一樣四處流浪,四海為家,他溫柔起來可以是寒冬裡肆虐的北風。他的一切,都讓奕離猜不透,奕離感覺自己好像永遠都無法走進他的世界。
這一夜雨打紗窗,讓人感覺到空氣中已有了絲涼意。
奕離一夜輾轉難眠,想起了很多與莫君往事,連睡覺都不得安寧。
第二日一早起床,雨早停了,氣溫也隨著太陽的升起慢慢回暖。
簫羽見奕離面容有些憔悴,不免關切詢問。
奕離道:「我想去君言墳上看看。」
「奕離,吃了早飯我們陪你去。」
「謝謝哥哥。」奕離不想多言,或許是因為莫君言那封信攪得她心裡有些難安。
幾人吃了早飯,便陪奕離去莫家墳地。
莫家是江南一帶屈指可數的大戶人家,祖上雖無人在朝中做官,但三代經商,家財萬貫,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莫家墳地在莫家大宅的後山上,這後山三面環湖,風景頗為秀麗。
幾人騎馬來到莫家墳地時,已是晌午時分。這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秋風徐徐吹來,頗感舒爽。只是奕離心情沉重,一路上默默不語。
不多時來到了莫家墓地,莫君言的墳與其它墳塚相隔較遠,顯得有些孤零零的。看著墓碑上「莫君言」三個字,奕離鼻樑一酸,眼眶兒便紅了,落淚道:「君言,奕離好久沒來看你了,你在那邊還好嗎?君言,你的信我看過了,謝謝你的牽掛和愛,不過,奕離不想騙你,奕離還是那句話,我們永遠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君言,別生氣,別怪奕離好麼?」
「呵呵,你終於來了——」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幾人一驚,紛紛回頭看去。
只見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頭,那老頭拄著枴杖用一雙塔拉著眼皮的混濁眼睛盯著奕離看。
奕離起身說道:「老伯,我是莫公子的朋友,今日特地來祭奠他的。」
那老頭嘿嘿嘿的笑了起來,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可終於來了,莫二公子在這裡等了你快兩年了。」
「您說什麼?」奕離吃了一驚。
「我是莫家的守墓人,在這裡住了大半生了。姑娘可是叫奕離?」
「老伯你怎知道我名字?」
「原本不知道,不過……嘿嘿……」他的笑聲讓人毛骨悚然:「是莫二公子的鬼魂告訴老夫的。」
「君言——」奕離哪會相信這世上有這麼奇怪的事情,暗付:這老者不知是什麼人,為何要裝神弄鬼?
那老頭得意的點點頭道:「老夫在這裡守了五十來年了,從來沒有見過鬼,但自從莫二公子葬在這裡後,老夫便常常見到他。」
「啊——」眾人臉色一下子全白了。
老頭笑道:「本來老夫也不相信,但莫二公子死後大約半年之後,他的鬼魂便常常出現在這裡了。」
「不可能,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