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奕離漸漸平靜下來,說道:「他竟然知道那枚斷玉,如果簫太師真有另外那半枚斷玉的話,那麼,那麼……」心亂如麻,愣愣的發呆。
祁風深深鎖緊了眉頭,他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以奕離如今的身份來說,如果那簫驥真是奕離的生父,那叫她如何承受?
「奕姑娘——」
奕離打斷他的話說道:「祁神醫你別擔心,我沒事兒的,只是此事來得太突然,讓奕離一時之間難以接受罷了。奕離自幼與娘相依為命,從來不敢想爹爹是什麼樣子,甚至連提都不敢在娘面前提起,怕惹娘傷心。直到娘讓我上京城來尋父,才敢想像爹爹的模樣,但我做夢都沒想到我一直尋找的爹爹竟然是太師。」
「那麼你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一直盼著早日找到爹爹,但現在知道了爹爹是誰,心裡卻沒有半分開心。事到如今真不知該怎樣面對太師和簫羽了。如果太師真是我爹爹,那麼簫羽他,他便是我的哥哥了。祁神醫,我現在心裡很亂很亂,不知該怎麼辦。」
祁風伸手扶住奕離雙臂,看著她蒼白的臉和茫然無措的眼眸,真恨不能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奕離一刻的開心:「奕離姑娘,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好嗎,有些事情是無可挽回的,有些無奈是你我都無法改變的,我們只能選擇面對。」
奕離輕輕點了點頭,道:「放心罷,我沒事,你別為我擔心。」
看著她蒼白的臉,祁風能不擔心嗎?「可是你——」
「奕離心裡雖然苦惱,卻為的是娘親,為的是簫羽,我自己倒沒什麼。沒想到娘苦等了近二十年的人竟然是那個無情無義,心裡只有權和勢的人!」想到娘這些年來所受的苦,不禁垂下淚來。
祁風不知該說什麼才能讓她心裡好受些,見太陽已經西沉,天空漸漸暗了下來,便道:「現在天色已晚,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明日再啟程返京,無論結果怎樣,我都希望你能……」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怎樣安慰她,必竟這事擱誰身上都難以接受。見奕離哭罷那平靜得出奇的臉,他反而更加擔心了。
「祁神醫我沒事的。」奕離朝天邊僅剩的一抹久陽看去,餘暉已經慢慢散去,留給大地無邊的落寞,也許一切才剛剛開始,又或許是一切的結束。
想到這段時間以來在簫家經歷的一切,早已把自己當作是簫家一員的她,現在突然又覺得簫家離她越來越遠了,這種親情是她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想著簫驥、想著娘親、想著簫羽……她的心卻又有如激起了萬千的波瀾,無法平靜下來。
簫驥的無情和冷漠讓奕離害怕,他既然能讓兒子休妻再娶,那麼當年會捨棄母親也是這般無情無義了,不禁為娘傷心落淚。
從她懂事開始,就常常見娘握著那半枚玉珮發呆,有時一坐便是整整一夜。每當這個時候,奕離總是一個人悄悄的躲在一邊,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來,娘靜坐時,讓奕離害怕和擔心。
但讓奕離想不到的是,娘一生苦苦守候的人竟然是一個無情無義,為了榮華富貴可以捨棄一切的薄情朗,虧得娘親卻為他癡守了一輩子。
她不想回京,想讓自己再冷靜些,她甚至不想與父親相認……其實她擔心的不是自己,不是簫驥,而是簫羽——
第一次見到簫羽時,簫羽瘦弱不堪的樣子,撐著最後一口氣勸她逃離太師府……寫休書時,他痛苦傷心的表情,吐得一紙鮮血的情景……都還歷歷在目。
祁風見奕離心中苦悲,便陪她在莫州待了幾日。
這天早上起床後,奕離敲開了祁風的門,說道:「祁神醫,我想今日啟程回京了。」
「但是——」
「祁神醫你放心,這幾天我已經想通了,我不打算認爹爹了,我回京取回我娘的玉珮便回江南去。」
「我是想說,那簫太師未必便真的是你的生父,赫師弟的話多半信不得,難道你不想證實簫太師的身份了麼?」
「他是不是我爹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拿回那半枚玉珮,然後回江南陪我娘。」
「那麼,簫公子怎麼辦?」
「他——其實便算沒有發生這件事,我和簫羽也是要分開的。」
「分開?」
「是的!」奕離淡淡應了一聲。
「你們既是夫妻,怎能說分開便分開呢?難道因為——奕姑娘,因為簫太師的身份麼,這件事終會水落石出的,你可不能因為一時衝動而遺憾終生。」
「不,事情不是這樣的,無論簫太師是不是我的生父,我和簫羽也是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夫妻。在奕離心裡,他是一個好人,是我的親人,卻不是夫君,因為奕離的心裡,心裡……」
奕離欲言又止,輕輕看了祁風一眼,這個她曾深愛了兩年的男人,不論他是否對自己忽冷忽熱,更不論他的樣貌有多少醜陋,都令奕離深深癡愛而無法自撥,但在他的心裡,卻又是把自己當成什麼人呢?於是說道:「心裡從來不曾愛過他,與他成親,不過是方道長布下的一步棋罷了。」
「等等——」祁風好像想起了什麼,「如果簫太師真是你的父親,那麼赫師弟這麼做有何用意,即便他居心叵測,但這對他奪取無量神書毫無幫助。」
奕離不想去想那些令人煩心的事,說道:「既然猜不透便不用去猜了,祁神醫,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奕離多有叨擾,就此別過吧。」轉身走出房間。
忽然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腕,溫柔的說:「奕姑娘,不論你做怎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讓我送你回京城吧!」
「這——」奕離的手被他的手握著,一顆心兒忍不住呯呯亂跳,她不敢看他,她怕一旦看到他那雙默默注視自己的眼神,自己便再已無法藏匿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