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演變遠遠出呼眾人的意料之外。
上官博自知就算逼死了上官紅凌,對上官家也沒有半分好處,不僅得罪了簫驥,今後在朝中更難有立足之地,不料在此逆境之下卻旁生枝節,對於上官博來說,這一枝節生得好哇……
雖然說他對奕離的身份不瞭解,但既然簫驥能夠接受這個來路不明的兒媳婦,自己為什麼就不能收其為義女?這也確是兩全其美之策,不僅和太師府結了親,也保住了女兒的性命,更沒有在朝中落下話根子,對上官家來說,上官博實在想不起比這更好的處理方法了。
而簫驥則另有想法,所謂娶親的目的,只是為兒子沖喜治病,娶誰沖喜並不重要,只要簫羽早日康復便好。
說白了,這個媳婦只不過是簫家買來的一味藥引而已,而簫驥一心想的,是等簫羽病癒之後,便湊請太后,把事先承諾與公主的婚事作準,讓簫羽娶公主為妻。而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最多也就給兒子做個妾室,更何況她自己提出等簫羽病癒後便休了她,那可怪不得簫家無情無義了。
簫羽自然不知道父親有與皇族結親的念頭,面對靈秀美麗的奕離,他感覺此生有此一妻足矣。
新房裡,奕離坐在搖曳的紅燭前,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這一切是怎麼回事,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一個進京尋父的少女,不料陰差陽錯嫁進了太師府,做了上官大人的義女,一切仿若做夢一般。
透過熒熒燭光,簫羽呆呆的看著奕離,她輕輕鎖著的眉,彷彿心事重重,但就是這個沉魚落雁的少女,簫羽卻怎麼也猜不透她內心的世界,她怎能答應嫁給自己卻又要求自己若能康復便休了她,若自己死了便守一輩子寡,這是什麼道理?這個讓自己一見面就永遠也忘不了的女孩,難道真與自己無緣麼?
想著想著,簫羽心裡不安起來,自己死了,便會害她為自己守一輩子寡,自己若活著,她卻要離開……心中一陣傷痛,不禁重重咳了起來,扶著桌子不停的顫抖,豆大的汗珠從他蠟黃的額頭上滾落下來。
看著簫羽痛苦的樣子,奕離想起自己當初重病之時那痛不欲生的經歷,心中頓生憐憫,忙起身扶他坐下,道:「要不要叫大夫?」
簫羽喘著粗氣道:「不必,我的病連宮中的御醫都無能為力,更何況府裡的太醫。」
「可是你——」
簫羽打斷她的話道:「奕姑娘,我知道你是為了幫上官姑娘才留下來的,可是我不想害了你,我的病我自己心裡清楚,定是活不了多少時日了,你留下來我心裡會不安的,活著的時候不安,死了亦是不安,所以,奕姑娘你還是走吧,我爹那邊我自會向他解釋。」
「不,簫公子,奕離雖是一介女流,但也不能言而無信,你放心,我明日一早便啟程去尋那位神醫,那位神醫醫術高明,定能治好你的病。」
「天下有名的大夫幾乎都請來看過,病癒的可能幾乎沒有,我爹爹的脾氣我很清楚,若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定不會饒你,所以你必須逃走。」
奕離見燭光下他一張蠟黃的、深深凹陷的臉,一雙無神的眼睛,那眼睛雖然無神,但卻有種異乎尋常的光芒,那是一種溫柔而深遂的眼神,但這眼神卻讓奕離想起了鬼手神醫,想起鬼手神醫看自己時的那雙深遂多情卻又冷若寒冰的眼睛。
奕離沒想到這時會想到鬼手神醫,想到他時而深情時而冷漠的眼神,但這次前往莫州尋他,卻不知能不能尋到?若再見面時,又會是怎樣的境遇?卻聽簫羽說道:「趁現在沒人,你快走吧!」說罷重重地咳了起來,咳得「肝腸寸斷」的樣子。
奕離心中頗有些感動,「謝謝你,簫公子,你,真的讓我走?」
「我——」簫羽心裡卻十分傷痛,說道:「不錯,你我原本素不相識,卻怎能累你來為我受苦,更何況,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
「更何況我已有心上人了。」他本想說更何況你是我最心愛的人,不料話到嘴邊意思竟完全扭曲了。
奕離淡淡一笑,「簫公子你是個好人,一定吉人自有天向的,你一定會好起來,和你心愛的女子白頭偕老的。」
「那你快走吧。」
「簫公子既是好人,奕離又怎能不管呢?不論能不能找到神醫,不論神醫能不能治好你的病,奕離說過的話絕不食言。」心想:鬼手神醫啊,你可知道我和簫公子的命運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啊?
簫羽看著這個美麗、善良而又固執的女孩,心中卻有一陣酸酸的暖意,如果不是這場大病,我簫羽今生今世又怎會遇到她,這——難道便是緣份!
忽聽得有人敲門,簫羽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進來。」
只見房門咯吱一聲打開,一個身著淡綠衫子的小丫頭笑盈盈的端著酒壺酒杯進來。
簫羽一見這丫頭,喜道:「吉兒——吉兒,這一整天你跑到哪裡去了,問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兒,叫人好生擔心啊。」
聽見「吉兒」這名字,奕離忽然想到了中午喜房門外兩個侍女的對話,禁不住好奇地朝吉兒打量過去,只見這是一個靈秀可愛的小丫頭,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皮膚白淨,櫻唇柳眉,身材雖略顯嬌小,卻十分伶俐,盈盈一笑間天真無邪。
只見她朝簫羽扮著鬼臉兒嘻嘻一笑,笑得清純、笑得乾淨,彷彿一泉從不曾染塵的水,雖不十分漂亮,卻親切可人。面對簫羽這樣一個病入膏肓之人,眼裡竟沒有半分憐憫傷痛,彷彿她從來都是無憂無慮一般,卻哪裡像門外兩個侍女說的「躲到什麼地方哭去了。」
只聽吉兒說道:「今天是公子的大喜日子,吉兒一早便到寺裡為公子祈福去了。」
「祈福?」簫羽頗有些擔心她,從頭到腳的打量她一遍,才道:「到寺裡祈福竟要一整天麼?天氣這麼冷,你一定凍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