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之所以放下一些仇恨,是因為水雲。水雲是水緣的哥哥,他們是要好的兄弟,於是她便試著放下仇恨。
水緣點點頭,楊花的心思,他多少明白一些。即便他回宮做他的皇帝,即便此生他都不再與她相見,也希望他曾經愛過的女人,只記得他的好。
「花兒,我希望有那麼一天,你只記得我的好。」水緣微微歎息,將油傘擱在楊花的香肩之上,便率先走往前面走去。
楊花停下腳步,直愣愣地看著前面水緣越走越遠的身影。他似乎,忘記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她。
就在她以為水緣要走離她視線的時候,前面的水緣卻頓下腳步,似等著她快速跟上。
楊花沒有猶豫,邁著細碎的步子,往水緣走的方向而去。只知道,前面的水緣似乎沒有動彈,彷彿她靠近一些,便能近他身邊。
可每每靠近一些的時候,才發現水緣和她的距離,依然遙遠。
楊花微微一笑,水緣這樣做的意圖,是在告訴她,他們之間的距離,始終都不曾拉近嗎?
為什麼她從來沒對水緣動過心?照理說,水緣與水雲相比較,沒有絲毫遜色的地方。為什麼到最後,她喜歡的人,始終都是水雲?
如此走走停停,就連午飯也沒有吃。水緣似乎沒有憐香惜玉的心理,因為不曾回頭看她,只不過走在幽魂宮的道路,亭台,樓宇,小道,甚至是花徑。
他說要她陪他一天時間,果然,這一天,就只是這樣陪著。
她似乎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對她的愛意,這時候覺得,以往對他的恨意,此刻盡散無疑。
他不捨得放手,是以用這樣的一天來祭奠自己的愛情。而這個驕傲男人喜歡的女人,便是她,楊花。
有些愛,沉重且深厚,她不堪重負。她只想要水雲一個人的愛,就已足夠。但是水緣卻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她,他愛著她。
知道這個事實,她並不開心,只覺著壓抑,更有著沉痛的心慌。
她走得極累,可前面的水緣,似乎並沒有感覺,一直走著,彷彿這樣就能夠天荒地老。
「水緣,我走累了,想休息一下。」待看到旁邊就有一座涼亭,楊花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上去歇腳再說。
待坐下才發現,一天時間就這樣耗完。遠在西邊的那抹夕陽,剩下不到半個身子。楊花眨也不眨地看著,直至它落入天際,留下瑰麗的靡紅。
「花兒,很美,是嗎?」水緣鬼魅的聲音,自她的耳際響起,驚醒了楊花的思緒。
並沒有被水緣嚇倒,只因現在水緣做什麼事,她都不會感到意外。
「一天,又過去了。」楊花一聲輕歎,似在感歎流光的易逝。聽到水緣耳中,卻是不同的感受。
這個女人是不是在感歎,今日過去,便終於可以將他擺脫?
為什麼他如此喜歡這個女人,她卻從不將他放在眼中?水緣仔細地端祥著楊花的側臉。晚霞映照的那張臉,有著沉靜的恬淡。這個女人,他想記住她的容顏。
楊花收回視線,轉過頭,便與水緣的眸子兩兩相望。她在他的眼眸,看到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他的深情。
「花兒,對不起。我害你,受傷了。」水緣收回視線,抬頭看向楊花方才看得入神的天際。那裡,紅霞滿天,猶如楊花微醺的容顏,如此惑人。
楊花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倚靠在亭閣的木柱之上。有些傷害已經造成,而她,不是聖人,無法大量地回他一句「沒關係」。
將楊花輕輕地抱入懷中,水緣見楊花不依地掙扎,便說道:「花兒,我把你帶回魂苑。這是最後一次,我想抱你一次。」
楊花不再掙扎,只是靜靜地待在水緣的懷抱。只是最後一次,她將永遠和這個男人擺脫糾纏。
水緣走得很慢,分明亭閣到魂苑的距離不太遙遠,不知是否繞了遠道的關係。待走到魂苑,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黑沉沉一片。
前面,魂苑在望,依稀掌著宮燈,是溫暖的光亮。
楊花看到那站在魂苑前修長的身影,心中微暖,方纔還不安的心,漸漸沉澱。
「花兒,魂苑到了。」水緣看著站在不遠處的水雲,輕喃道。
楊花從水緣手中掙脫下來,原以為他會為難自己,卻不想他將她放下。頭也不回的,楊花往水雲走去。
水緣站在原處,看著楊花走向水雲,那個女人,從此以往,將走出他的生命了嗎?為何他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雲,你找一個幽靜的地方,明日我為你們解迷情香。」水雲和楊正欲步進魂苑,此刻水緣朝他們說道。
再回頭,水緣已消失不見,無法覓其蹤跡。
「水雲,我好餓,想吃飯。」好半晌,楊花看著那黑沉的夜暮,喃喃道。
從今往後能擺脫水緣的糾纏,知道這個事實,她卻一點也不開心。為什麼會這樣?
「我知道,膳食已經備好,只等著你用膳。」水雲寵溺地抱著楊花,將她置身在杌凳上。
看著滿桌的豐富菜餚,楊花拿起筷子正打算吃菜,筷子停在半空,她喃喃道:「水雲,水緣剛才不知道去了哪裡。他一天沒吃飯,會不會餓?」
水雲往楊花碗裡挾菜的動作頓住,而後才淡聲說道:「他此刻應該在哪個地方傷心,水緣很愛你。」
聽到水雲這話,楊花強笑道:「哈,那是,因為我人見人愛嘛。」
她的聲音太過尖銳,一聽便知道在強顏歡笑,「花兒,若你不開心,告訴我。」水雲撫上楊花的臉龐,她眼眸中的淚水,盈盈欲滴。
吸了吸鼻子,楊花低下頭,沒敢看水雲深情的眼眸,「水雲,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是恨著他,可是看到他不開心,我也覺得難過。其實我有什麼好的,不過就是這張臉能見人,你們兩個愛著我,讓我,很大壓力。」
就是很大壓力,似乎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