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也沒想,衝出去縱身一跳,冰冷的水面濺起大大的水花,混著雨,形成一個小漩渦,很快就恢復如初。
望著她義無反顧的背影,他感覺整顆心轟然碎掉,邁出去一步,又退回來。
不可以!不可以再和她有任何牽扯,為她好,他就得殘忍。
雨中的游泳池格外冷,為了找那枚小小的戒指,洛想想好幾次都要窒息,硬著頭皮尋找,拿到手中的時候,她不自覺揚起唇角。
冰冷的水灌進嘴裡,她覺得渾身都要凍碎了,拚命游出來,在岸上不住地咳嗽著,心裡卻有一絲歡喜。
因為,戒指找到了,他還沒有走。
低糖的愛情,有些澀,此刻,她聽到為愛傷神、無藥可救的咳嗽聲與藥片在胃部融化的聲音。
「忘了吧。我沒你說的那樣好。一切不過是對你使用的小伎倆。你傻著呢。這麼容易就上鉤了!你……你好自為之。」看著她瑟瑟發抖,洛北狠下心,殘忍地拋出狠話,轉身離去。
「哥……」她怎樣叫,他也不會回頭了。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轉瞬就成陌路。
她還記得他笑著和她剝豌豆的樣子。
他卻要娶別人,遠遠地離開她。
她的死活,從此和他再無關係,他要幸福去了。
就連轉身的時候,都殘忍的冷酷。
當初是誰說愛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當初是誰說愛永遠不變?寂寞時的愛,到底該不該?寂寞才說愛,如果不愛,為何要對他微笑?
愛,不該因為寂寞才存在,寂寞,是會撒謊的。愛情,是會撒謊的。
他根本不愛,可她已經放不開。
不要抱不切實際的希望,就不會絕望,如果不愛,就別說愛,給他不切實際的希望,又親手毀滅,如今,要她怎麼獨活?
「洛想想,原諒我。」洛北心中默念最後的祝福,大步地走在雨裡,白嘩嘩的水積了一地,像條河,打濕了他的褲腿。
本已止住的鼻血,又一次流了下來。
洛北仰起頭,鼻血不能倒流,一如時間不會逆轉,可天都灰了,不停地旋轉,好似漏了個大洞,不停地落下雨。
雨太大了,沖刷得他頭暈目眩,腦袋碎裂般的痛,他扶住一邊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像瀕臨死亡的人抓住依靠。
如今,他能依靠的,不過是這些冰冷沒有生命的東西,他連自己的重量都要負擔不起,如何能愛得起她?如何能給她幸福?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
他那天明明想的很好,他可以不走,哪裡也不去。
只因為這個世界,有個地方叫衣露申,名為幻覺的城市裡,有個女孩笑起來眼睛彎彎的,說話的聲音甜甜的,哭得時候嘴巴會扁成一條線,像彩色鉛筆在白紙上的簡單圖畫。
只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她對他笑,只有她。
她對他笑,他就對她好,哪裡也不去。
他們可以在白露山新建的住宅區,買一座小公寓。公寓可以不大,有陽光就好。還要有透明的大大玻璃窗。
他第一天送她去上學參加考試,她就是坐在這樣的玻璃窗下答卷,微蹙的眉,專注的眼神,她思考問題的時候有個小動作,習慣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交錯著轉筆。
他一直記得,記在心裡,從沒對她提起。
下次她再轉筆,他一定要撇著嘴,不屑驕傲地笑她:「想想小盆友,你轉筆不要總把筆弄掉好不好!乖乖跟我學,高手在這兒呢。」
他要為她學著做飯,一日三餐,三菜一湯,要有圓菇和青豆,他不愛做飯,那可不是男人做的活兒,可他得學,因為他一直沒說,她做的飯真不是人吃的。
他會給她買許多裙子,白色的公主裙,多到能讓她穿到八十歲。
對,八十歲,等他們牙齒掉光的時候,他用帥帥地表情數著她的皺紋:「洛想想,你的皺紋像油畫乾裂的顏料!」
她有那麼醜嗎?丑又怎樣!八十歲她也是他的小公主。
他的小公主會穿著他買的裙子,在他下班回家掏出鑰匙之前打開門,像是一種心電感應,開門的第一時間給他遞來拖鞋,說一句:「親愛的,你回來啦。」
他們還要有一隻小狗,是她喜歡的巧克力泰迪熊,叫什麼名字?還得問問她。
小狗狗會在他們接吻的時候在腳底下跑來跑去,會在他們依偎著看電視的時候,睡在他們蓋著格子毛毯的腿上,腦袋枕著他的腿,小屁屁挨著她的腿,用簡單的方式,讓他們變為一體,他們是親密的一家。
早晨起床,第一件事除了吻她,就是開窗,屋子裡會滿是松木和青草的氣息,這些都是她喜歡的。
他會對她說:「洛想想,雖然我現在還不愛你,但我會試著去愛你,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愛你。之所以現在不愛你,是因為我心裡住著一個人。但那都不是問題。請原諒我說了實話,即便你難過,我也會說實話。因為真正相愛一個人,絕不會忍心欺騙,因為我真的想愛你。這是我的決心,你要相信。我不怕你此刻的傷心,因為有我在,以後你就不會再傷心。」
他有很多不好的習慣,他會為她一點點改變,他有很多沒有說出口的話,想要對她說,不著急,他們可以說一輩子,可是,現在都不成了。
不成了,不成了……
就是在SUE別墅,那天他和她發生爭執的夜晚,被送去醫院,出院後就不成了。
手術無濟於事。
或許是那箱子的角太鋒利,或許是花盆碎片太多,或許是他罪孽收到的懲罰,他只撿回半條命,或者說,半條都沒撿回。
淤血堆積在腦血管,他時常頭暈,鼻子會無端出血,有時候忽然就摔倒了。
他怕她發現,慌忙搬出去住。
這段日子,他過得不好,甚至是在病痛和心痛中煎熬,他不會讓她看見他的脆弱!
還能活多久?半年?半個月?他不知道。很可能倒下去再也起不來。
他不敢告訴任何人,也不敢去醫院做手術,他怕手術不成功,也許僅有的一點時間都不會擁有。
他不敢和她在一起,甚至不敢見她,怕她擔心,即便不能和她在一起,再不相見,起碼留點時間,他還可以想一想她,回想那一段短暫的美好。
他多想對她說,小寶貝,以後,你就乖乖呆在我身邊,放心,我會走的很穩,把前面路上的石子都踢掉, 即便你閉著眼,只要跟在我身邊,就什麼也不用擔心了。
你可以不勇敢,可以脆弱,因為你有我了。
可是……
如今,幸福的資格,他不再擁有。
如今,一個連幸福都需要靠回憶才能支撐的人,還有什麼資格和她在一起?
洛想想,在沒認識你以前的24年裡,我覺得世界全是灰色的,都是痛苦,多得我都對自己絕望。
現在也有傷疤,痛苦甚至更多。
但你的出現,讓我覺得生活美好,有我值得生存的理由。
愛到深處,是希望對方幸福。
所以,洛想想,請一定要幸福!
你可以忘記愛,失去愛,但請記得,若有不幸,要學會獨自承擔!
……
洛想想坐在雨裡,她覺得自己是灘泥,被浸泡的肌膚被悲傷得快要暴漲的胸肺,都不是自己的。
世界變成猶豫的藍色,一切飄忽而冰冷,遙遠的是他的背影,慢慢下沉的都是不可承受的痛,唯一的光亮就是棉花糖戒指。
棉花糖被塑成戒指的形象,很白很美好,不怕被吃掉,不怕被風吹,小小的一隻,看起來堅固的要命,它能一直這樣美好下去吧。
可是,不能品嚐,不能分享,它再也不甜了。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吃掉它,它就永遠不會變,即便不甜,不暖,她也要。
「哥哥,你哪裡也不能去。不是我不懂得放手讓你幸福,只因為,除了我,這世上沒人能給你幸福。」洛想想將冰冷的戒指舉在半空,猛然吞入口中,又從地上隨便抓起什麼,統統吃掉。
她要弄死自己,他不在,她也不想活。
鋒利的物體將她的食道都要割破,她瘋了一樣不停地往嘴裡填東西。
她不理智了,愛情中,從來不存在理智。
很痛,很冰冷,一切都像漂浮在汪洋大海的冰塊,漂不到終點,也沉不下去,包括她自己。
耳畔嘈雜,是慌亂的人聲,有人驚叫,有人鄙夷,也有救護車的鳴響……
「想想!」
她聽到他的聲音,第一時間握住他的手,他們的手同樣冰涼,是那種冷如骨髓的絕望。
顫抖的手指交握,她嘴裡喃喃地念:「洛北你不要走,不要走……」
「我不走。」
她肚子翻江倒海地痛,有了他的聲音,她終於安心地呼吸。
這樣嘈雜的人世,想要好好生活真的很難,好在有你,哥哥。
手術是一種煎熬,閉著眼都能感覺到光線的刺眼,她清晰地感覺到手術刀從她身體裡取走了那些雜物,包括戒指。
這些東西,必須從身體裡拿走,因為他們說那是不好的,不利於健康。
可他們都不知道,那枚戒指即便再不好,但是她想要,它就是最好的。
醒來的時候,周圍是關切的面孔,沒有一張是洛北的。
她慌亂地要起身,拉動傷口,生生地疼,捏著被角的手都在顫抖:「五哥呢?」
……
正文3121個字,下面的話不收費,我是想說:文裡那段繁體字的心理旁白,不是我刻意用繁體,因為這些話,是我從QQ上複製的,對,沒錯,這話是真的。
真有那麼一個人,這樣說過。對誰說的?嘿嘿,不告訴你們。我用在文裡,再告訴你們,是想讓你們知道,即便生活裡有太多困苦,請相信,這世上,有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