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艱難地連夜趕路,終於在天亮前冰魄帶著冷決暝回到了北冥。
「說書人,我們到北冥了。」冰魄看著滿城盛開的梨花,心中滿是隔世的滄桑。半個月前,她還來過這裡,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這裡好陌生。三年之前,她真的曾經屬於這裡嗎?
「你說,我曾經在這裡生活過嗎?」冰魄傷感地問:「可是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們先去暝王府……也許你會想到什麼!」冷決暝拉著冰魄就朝暝王府的方向走去。
冰魄卻停住了,她真誠地看著冷決暝,輕聲道:「謝謝。」
冷決暝當然明白她這聲謝謝的含義,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你放心,等你確定冷決暝沒死,我就會消失。」
冰魄感激地點了點頭。兩人沿著安靜的大街,默默地走著。冰魄心中滿是忐忑和驚恐,她唯恐聽到那個讓她絕望的消息,冷決暝死了。
「你先去看看……」在離暝王府還有一道街的時候,冰魄停下下來。
冷決暝心中一陣異樣的溫暖和感動,這個女人越是緊張他的生死,他就越是開心。有時候,他甚至卑劣的想一直沉浸在這種溫暖當中。
「那麼不相信自己?」冷決暝抱著雙肩,陽光之下,他面色蒼白如紙。
冰魄看著他搖了搖頭,「我只是擔心……」她無力地說。
「就算是再擔心,也總要知道結果的……」冷決暝說道:「那好,我先去探路。」說完,他忽然往她手裡塞了一個什麼東西:「乖乖在這裡,等我,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兩盞茶……一直到黃昏,冰魄再也沒等到她的說書人。
冰魄的心裡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她沿著那條大街,一步步向暝王府走去,腳步沉重好像是灌了鉛。終於到了暝王府的門口,冰魄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兩側白色的燈籠,彷彿頃刻間置身於千年極寒的冰洞。這滿眼的白燈籠,黑色的奠字,不是意味著死亡還能是什麼?而這暝王府上的祭奠,還能是誰?只能是冷決暝。冷決暝死了,那她還來這裡做什麼?說書人呢?冰魄行屍走肉般行走到大街上,腦中一片空白。她失聰了,失明了……
「請問是冰魄小姐嗎?」一個太監打扮的人攔住了茫然的冰魄,「皇上說要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皇上?」冰魄還沒從茫然中清醒過來。
「是的,請小姐跟我走一趟!」
福至心靈,冰魄忽地覺得手中好像握著什麼東西,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塊小巧玲瓏的玉珮。這個東西她半個月前見過,這是冷決暝的。那麼,說書人難道是……
「快帶我去見他!」冰魄一把抓住那個太監,絕望的心忽然從千年極寒攀升到了陽光之下,她迫切地想知道說書人是不是冷決暝,如果是那他為什麼要裝神弄鬼?如果不是……她不敢想了。
此時的北冥皇宮跟半個月前的比起來,好像是完全換了一個地方。原本青石板堆砌成的小路,全部換成了漢白玉。而原本是漢白玉的地方,竟然隱隱透著血紅,好像是血染的痕跡。新開的梨花,淒然孤獨,滿地的落英,寫滿濃重的哀傷。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說明,這裡好像換了個主人。冰魄的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預感來。
「皇上呢?!」冰魄亟不可待地問。
「小姐莫急,皇上現在有事要處理,要你再等一會兒。」可是這一等,竟然就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冰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只知道一睜開眼已是第二天。
第一百五十章
「小姐,請梳妝。」十四個絕色宮女,兩邊展開。捧水盆的捧水盆,拿香粉的拿香粉。
「是冷決暝嗎?」她看著宮女們,忐忑地問道……
但是宮女們一個個如木雕泥塑,沒一個說話的。
「小姐請安心……皇上說了……」
「我現在就想見他!」冰魄扯住太監,不讓他走。
「皇上說要給你驚喜,小姐就成全了皇上吧。」
冰魄無力地放開了太監,她腦中已是一片混亂。像個木偶一般,冰魄被宮女們打扮著,插花的插花,擦粉的擦粉,如此隆重,冰魄不知道冷決暝或是那個皇上想幹什麼。
「請小姐,更衣。」大紅的廣袖流仙裙,似曾相識。貼著白色羽毛的珠鞋,泛著璀璨的光芒,看上去華貴無比。
「為什麼要我穿這個?」冰魄不解地問。
「因為今晚是皇上立小姐你為皇后的日子啊!」
宮女的話宛若晴空霹靂,將冰魄炸得頭昏目眩。什麼?他要立她為後?冷決暝的確這麼說過,難道他真的是冷決暝,那他真是太過分了。
「為什麼他這麼確定我一定會答應?」冰魄問。
「奴婢們不知,但是皇上說了,小姐看了這個一定會答應的。」宮女展開一幅白綾,上面全是斑斑血跡。冰魄顫抖著接過白綾,彷彿看見冷決暝那張蒼白的臉,聽見他溫柔地請求自己嫁給他。冰魄將白綾放在膝頭,無聲地閉上了眼睛。她已經是將死之人,再也不用考慮什麼恩怨了吧,況且她刺了冷決暝一劍,也算是抱了仇……那麼她是不是可以選擇嫁給他了?
「好……我答應……」冰魄展開掌心那個小巧的玉珮,嘴角終於浮現出一絲幸福的微笑。
雖然她對那個說書人有著奇怪的親切感,但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是冷決暝,更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來娶她。憤怒也有,但想到中間的種種,想到冷決暝的深受重傷,她就再也不氣不起來了。
宮女們再次機械地將諸多朱釵,頭飾加到了冰魄的頭上,看著鏡中盛裝的自己,想到要嫁給那個人,她竟然有一種陌生的羞怯來。
「如果虎兒在該多好……」她凝望著窗外盛開的梨花,忽然就想起兒子來。那個可愛的小傢伙那麼喜歡冷決暝。
「小姐……」宮女舉起銅鏡照著冰魄後腦上繁盛的頭花,「你看怎麼樣?」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
「恩……」冰魄點點頭,歡喜地笑了笑。很奇怪,心中那股莫名的戾氣,竟然慢慢地消退了,她好像在一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跟一切恩怨情仇都沒有關係,只是一個待嫁的幸福女孩。
「小姐,我們走吧。」宮女攙起了冰魄。
「我們去哪裡?」
「去葳蕤宮。」
「皇上在哪裡?」
「皇上在那裡等著您呢!」
沿著細碎的小石子路,冰魄看見沿路都是繁盛的梨花,這潔白的花朵,讓人看起來那麼賞心悅目,但似乎又隱藏著些許悲傷。
「這裡原先種植的不是海棠嗎?」冰魄問。
「皇上說他不喜歡海棠……」
「不喜歡……」一句話尚在喉間,葳蕤宮已在眼前。靜寂的空氣瀰漫著淡淡的花香,冰魄凝望著朱紅的匾額,忽然有些遲疑。
「小姐,快進去啊。皇上再等著你呢!」宮女催促。
「既然是大婚,為什麼沒有賓客?」冰魄很不喜歡這種寂靜,因為這種寂靜裡總讓人感覺夾裹著有些別的東西。
「皇上說,他不喜歡被別人打攪。」
這倒是冷決暝的性格。
冰魄終於下定決心踏進葳蕤宮,到處都是一片喜慶的紅色,讓人睜不開眼。宮女將冰魄安置在鋪滿鮮花的大床上,悄然關上了房門。
冰魄雙手緊張地繳在一起,她竟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冷決暝,該發火嗎?他為什麼在她面前裝傻裝了那麼久,還騙她說自己是說書人?該懺悔嗎?她失手傷他那麼嚴重。該慶幸嗎?慶幸他沒死,好好地活著。腳步聲終於出現了,她甚至看見了窗紙上那個人影。是他沒錯,只有他才有這樣稜角分明的輪廓。那麼高挺的鼻樑,那麼涼薄的嘴唇。
「嘎吱」門開了,冰魄的心剎那間提到了嗓子眼,她激動地掀開蓋頭,大叫一聲「冷決暝!」
然後不由分說地衝到了那人的懷中,可是那人卻一直都沒說話。
「我以為你死了……」她到底還是激動,到底還是不能自已。抱著他的感覺,就像是擁有了整個世界,只要呆在他懷中,她什麼都不會害怕……
她覺得自己到了天堂,但眼前這個人的一句話,讓冰魄剎那間像是跌進了地獄。
「他,的確是死了。」
冰魄貼著他胸膛的臉,慢慢上移,終於看見了那張臉。同樣是稜角分明,同樣有著高挺的鼻樑涼薄的嘴唇,他峨冠博帶,身著明黃色龍袍,的確是皇上,可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他不是冷決暝。
「你……你是誰?」冰魄驚恐地後移,踉踉蹌蹌地坐到了床上。
「我是你夫君啊!」那男人神秘地坐到了冰魄身邊,他嫻熟地拿掉冰魄的頭冠,將她的黑髮向後捋了捋。
看著那個笑容,冰魄忽然覺得似曾相識。
「你到底是誰?冷決暝呢?」冰魄毫不客氣地擋住了那只意圖不軌的手,冷冷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