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三四天,穆霄啟都在用過晚膳後強耐著到天黑,獨自來到永和宮紫玉殿看望歡顏。彷彿不來與她說上一會子話,心裡便沒著沒落百爪撓心。
若是能如歡顏所說的每日裡早些回了去,確實也並不耽誤召宮妃侍寢。
可這皇上偏偏不知搭錯了哪根筋,就是不召任何一個。不是自己宿在乾德宮寢殿裡,就是乾脆批了折子後順勢歇在養心殿西暖閣,離上一次召了楊玉枕初次侍寢,掐指算來也有小半個月了。
第五日,歡顏又起了個大早。昨晚趕在亥時前連哄帶騙送走了皇上後,一夜好睡。洗臉漱口,又用刷牙子蘸著薄荷膏刷了牙。隨便穿了套簡單不起眼的宮裝,便帶著綠俏前往坤寧宮給皇后請安。
進得坤寧宮大殿,本以為最早的歡顏卻見得蕭充容上官婕妤陳婕妤已經到了,蕭充容正在與皇后說著什麼,皇后也是一改往日的溫和,滿臉嚴厲與肅穆。
見得歡顏施禮請安,半晌未曾叫起。歡顏並不知是怎麼回事,恭謹的屈著也無不耐。
只聽得皇后在上手發了話:「顏修儀,本宮正在聽些與你有關的事兒。」
歡顏心下暗叫不好,若是好事兒,剛剛自己進來時皇后不會那種表情,說話也不會這種聲調。
乾脆也不再屈著膝蓋低著脖頸,直接跪伏在了大殿的金磚地上,「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惶恐。」
「臣妾雖不知皇后娘娘所說為何,但請皇后娘娘儘管教誨,臣妾必會謹遵不違。」
皇后許是覺出自己剛那語氣不大對,又見歡顏恭謹跪下,話音略有緩和,「本宮並不是個偏聽偏信黑白不分的人,當然什麼事兒都只認證據不聽言論。」
「但既是有人來本宮面前告了你,無論如何也得先問過你緣由才好。」
「若是你能給本宮說出個所以然來,咱們也就不用再費那勁兒取證了不是。」
歡顏繼續伏倒在地頭也不抬:「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愚鈍,竟累皇后娘娘費心。皇后娘娘就請直說了吧,既有人告了臣妾,所為何事?」
皇后點頭道:「顏修儀既是個明白人,本宮也就不繞彎子了。那告你之人親眼得見你宮中連續幾日有男子出入,每次都是在亥時左右,顏修儀你如何解釋?」
歡顏聽罷這番話心中惶惶道,終於還是被人看見了,這可怎麼是好?
臉上表情卻無任何變換,依舊伏在地上:「回皇后娘娘的話,若是他事牽扯臣妾,或許臣妾尚能先兀自解釋一番,不管臣妾說得有理無理,之後自憑皇后娘娘取證發落。」
「可是若說臣妾宮中有男子在夜間出入,這等傷風敗俗淫/亂後宮之事,單單憑著臣妾一張嘴,說些什麼也必是不足以讓人信服,還不如不做辯解。」
「臣妾入宮之後是驗過身的,如今既是口舌已出,臣妾為了清白不得不豁出去臉面,還請皇后娘娘再召個驗身嬤嬤來,先證實了臣妾身子乾淨,臣妾再做其他解釋。」
皇后心裡暗暗讚歎道,還算沒看錯這顏修儀,回答起話來當真滴水不漏。
雖說自己也不信她能做出如此不恥之事,無奈那蕭充容信誓旦旦說親眼得見,又有另外兩個敲邊鑼打邊鼓,這等大事豈能不理不問?
於是發話說道:「驗身嬤嬤就不必了,畢竟還得去尚寢局召了來。」
「若這事兒還未弄清就搞得內廷上下人人皆知,單不說他人如何做想顏修儀,本宮也自覺臉上無光。」
「鶯鶯,把咱們宮裡的李嬤嬤喊上來,讓她近前觀看顏修儀。」
鶯鶯得了吩咐下去,片刻便帶著一位五十歲左右乾淨利落的嬤嬤走進來。那嬤嬤給皇后施了禮,必是已經先得了鶯鶯的囑咐,逕自走到歡顏面前。
「顏修儀娘娘,老奴失禮了,請娘娘抬頭讓老奴觀瞧一番,再起身走上幾步讓老奴看看。」
歡顏依言抬起頭來,等那李嬤嬤將自己的臉龐上上下下看了個仔細,扶著已經麻木的膝蓋站了起來:「皇后娘娘,李嬤嬤,能容歡顏活動下腿腳再走路麼。」
皇后未等李嬤嬤答話,「准。」
歡顏揉捏著膝蓋,直到感覺了過血的酥癢,方才直起身來,先在李嬤嬤眼前轉了個圈兒,又抬腿走了幾步。
李嬤嬤躬身道:「顏修儀娘娘可以站下了。」說罷附到皇后耳旁說了句話,告退下去了。
歡顏也不去考慮李嬤嬤說了些什麼,依舊抬袖撩裙在原地跪伏了身子,等待皇后繼續問話。
此時其他請安的宮妃也陸續來到,見狀心中納罕卻並不敢聲張只得各自坐下觀瞧。
皇后的聲音和緩了許多:「顏修儀不必再跪著回話,李嬤嬤說你尚是處子之身,看來那事兒是個誤會。」
歡顏伏身不起:「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依舊惶恐,不敢起身。」
「那告狀之人既如此有心,口口聲聲說道親眼得見男子出入於臣妾宮中,必會異議說,保不齊臣妾明日就會失了清白。」
「臣妾即便如何恭謹,也無法忍受日日來皇后娘娘宮中被李嬤嬤觀瞧。」
「臣妾既已入宮,雖尚未侍寢,也生是皇家的人,死為皇家的鬼。今兒這事兒必得弄個分明,否則臣妾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臣妾且先不論這告狀之人所說那男子,是如何能在宮門落鎖後,進得這高牆大院侍衛森嚴的後廷來。」
「單說這每日大夜裡還有人窺探臣妾寢宮,臣妾頓感毛骨悚然。」
「臣妾無寵無勢,位份也不比其他姐妹高上幾分,自認為日常還算恭謹,對哪位都是有禮有節。卻為何竟有這種窺探之事發生在臣妾身上,臣妾想不明白這人居心何在。」
「莫不是這人知曉臣妾家兄是皇上的貼身侍衛,皇上有可能會被臣妾家兄鼓動著去看望臣妾,一心想著伺機行刺圖謀不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