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一片漆黑,各家的燈火都已經熄滅了,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月華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在她身後默然跟隨著,雨雖停了,但夜晚似還沾著這幾日未盡雨絲的寒涼,夜風冰冷冷,吹起她粉色的紗裙在月光下飄搖顫抖,她四周的空曠寂靜讓她突然有些害怕,轉身向回走去,眼眸無意向旁邊一瞥竟愣住了。
漆黑的角落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竟然坐在地上,她一時有些恍惚,竟覺得那極像是幾個孩童在冰天雪地裡堆砌的雪人,不,更像是被人遺棄的雪人。
鳳兮游沒有發現她,柔軟的白袍如花瓣般在他身旁散落開,俊美素白的臉頰旁幾根青絲在風中凌亂的飛舞,卻遮掩不住他眉宇間縈繞千年的寂寞蕭索,清瑩的眸中是一片深冷的死寂,
他就這樣獨自一人,坐於浩瀚如海的黑暗中,孱弱欣長的身影彷彿一陣細小的海浪都能讓他屍骨無存。
霏桃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過去,但剛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她的手指無力的抓著裙上的流蘇而微微顫抖,她心疼他,憐惜他但是……也害怕他。害怕什麼,並不清楚,或許怕他冰冷的神色,怕他漠然拒絕的目光,她立在那裡,也仿若冰凍了般不動不說。
知道忽而不知到從哪裡竄出來的一隻野貓猛地從她腿間用力飛快的蹭過去,她才夢醒般大叫了一聲。
聽到聲音。那人轉過臉,向她這邊望了過來,待觸到那雙冰涼寂靜的眸子她渾身微顫了一下,本能的轉身向遠處跑去,但沒跑去幾步,身體便被從身後抱住,如雨霧般縹緲的聲音從她耳畔暗啞的幽幽傳來
「霏桃,別離開我,我一個人好寂寞……不要走……」
霏桃身子僵了一下,回身怔怔的看著他的俊顏,蒼白的臉上帶著孩子般的脆弱,她心頭不由一軟,輕喚
「兮游……你怎麼了?」
他緊緊抱著她,眉頭緊蹙著,雙眸含著抑鬱的令人心碎的目光,他將臉埋在她白皙的脖頸上,柔弱的呢喃道:「就當是我自私,陪我這一晚,我不想一個人……那麼……寂寞……一個人好寂寞……」
霏桃怔怔的聽著,雙手情不自禁的摟住他的腰,眸子濕紅的柔聲安慰著
「你不會一個人,我會在這裡陪你……我再也不走了…
寂靜的街道上轱轆車聲漸漸傳了過來,一輛華麗綺艷的馬車從黑暗處出現在他們面前,柔和的燈光灑在汗血寶馬上泛出棕紅色的光芒。
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坐在馬車上向鳳兮游招喊道:「鳳公子原來你在這裡,可讓我們好找!快點跟我回去吧,夫人回來見不到你正發脾氣呢!」
鳳兮游鬆開霏桃,緩步走到馬車前,但卻遲遲不肯上車,他臉頰上那一小片桃花胎記在燈光下黯然無光,仿若即將凋零脫落,長長的睫毛在眼眸下投出
淡淡寂寥的陰影。
「兮游……」霏桃跑到馬車旁,拉住他的衣袖,衝他明媚一笑「我陪你一起回去可好?」
鳳兮游抬眸怔怔的看著她,目光踟躕了片刻,輕聲道:「我選擇的路也許會很危險,你不怕麼?」 「不怕」她搖頭道
「你……可會後悔?」 她低下頭沉默著沒有回答
「你可會後悔?」 他又問了一次
霏桃抬起頭,聲音溫柔而堅定:「我不後悔,我從來都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她笑著先一步踏上馬車,向鳳兮游伸出一隻手,鳳兮游淺淺一笑,握住她的手踏上了馬車
「鳳公子……這……」華服男子有些猶豫,不敢前行。
「你放心,我自會和夫人解釋」
華服少年神色這才釋然下來,揚起馬鞭,朝馬背上用力甩了下去,汗血寶馬仰脖一鳴,向前飛快衝去,揚起一路纖塵。
「霏桃,謝謝你!」鳳兮游看著她,清瑩似雪的眸子劃過一絲複雜的波瀾,霏桃俏皮一笑,伏在他耳畔小聲道:「不必謝我啦,你放心吧,我們一定可以想辦法得到那顆夜明珠的!」
華麗的流蘇靜靜垂落,精緻的小鼎中燃著熏香,雅致冷清的香氣一點點侵染著華美的寢室。
「小姐,玲兒也想學琵琶,你教我好不好?」玲兒擦拭著鑲滿翡翠寶石的水晶琵琶 ,烏黑圓亮的眸子滿是好奇
漓溪放下手中的詩卷,清月般的眸子泛起清淺的笑意,柔聲道「好呀,反正閒來無事,你若想學我便教你……」
「好!」玲兒一臉興奮的坐在他旁邊,模仿著漓溪彈奏的樣子,手指用力的撥弄著琴弦。
漓溪不禁掩口輕笑,搖頭糾正道:「不要這麼用力,太用力了琴弦容易斷的」
玲兒天資聰穎,依著漓溪教給她的指法,只練了半個時辰便能多多少少彈奏出簡單的曲子,兩人正嬉鬧著,一個婢女走了進來,簡單的行了個禮,淡淡道;「宮主要漓溪姑娘帶上水晶琵琶去
『綺靡宮』彈去助興」
「助興?又有宴會麼?」漓溪收斂了笑容,咬了咬唇,目光忐忑不安
「聽說南陽王給宮主送來了幾個西域女子,個個能歌善舞玩的熱鬧,因此特要漓溪姑娘前去彈曲助興」
「我知道了,我準備下便去」漓溪眸底升起一片憂傷,轉過身去輕聲道
那婢女應了身便轉身走了,玲兒憤然的起身,怒瞪著眼睛大聲道:「宮主太過分了,和那些番邦女子喝酒快活還不算,還特意
要小姐強顏歡笑的看著他們尋歡作樂,實在是太過分了!」
「玲兒,你不要那麼大聲,當心給人聽到。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就當是我前生欠他的……」她淡淡垂下眸子,素白的手指輕然將琵琶抱入懷中,溫柔的用衣袖擦拭著水晶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