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只是這個回答讓我一下子由山頂打入低谷。
「為什麼?!」我幾乎是立馬尖叫出聲,帶著十二分的不滿,還差點跳起來。
察覺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動,我又望著他慢聲慢氣地解釋:哥哥,我不是給過你錢了嗎?剩下的錢你不用還我了。呵呵,呵呵~~
勉強賠著笑貌似虔誠地看著他,我想自己現在一定像極了拍老大馬屁的小嘍囉。
他皺著眉想了一下,很乾脆地說:不夠!
嗯?我瞪大了眼,伸著腦袋,樣子一定傻極了。「不——不夠?」
「是啊是啊~」他眼神忽悠著往四周望著,手指晃了兩圈指著玻璃窗裡面正掛著的一個十字架:我要那個純銀十字架,你給的錢不夠!
我眨了眨眼,再眨眨,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麼大一個十字架,還是純銀的,那得要多少錢才能買下來呀!
「你說對不對呢?」
嗯嗯~我點著頭:可是,我沒有那麼多錢呢~
他手指撐著下巴,一雙眼從上到下把我大量了個遍,我給他的眼神看得渾身發麻,忍不住問他:我真的沒那麼多錢。
為了證明所說無誤,我伸進兜裡把剩下的唯一一些零錢都給扒拉了出來。
數好了,一共是60塊零五毛。乖乖,一個上午吃了40塊錢的零食,真浪費。
不過比起要交給他,我還是覺得自己再多吃一些比較划算。
「我只有這麼多了,全給你行不行?」
他還是搖頭。
「那你到底要怎麼樣!」實在受不了了,都把所有的家當都給你了,你還嫌不夠,真是貪得無厭吶!
他的手伸進我的口袋裡一撈,兩指間分明夾著那張銀行卡!
啊,我的卡——我伸手想去抓,卻被他的手靈活地藏在了身後。
「諾,這樣還差不多~」他說著鬆開了手,得意地朝我揚揚手中的卡:「我走了~」臉上帶著滿足的笑。
不行呀,不行!我的卡,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可都在那一張卡上呀!卡在我在,卡亡我亡~~~
我朝前追了幾步,他停下身來,微微側了頭,我只能看見他驕傲的鼻尖:要是想要卡的話,就去找我吧~地方你也是去過的——
他回頭拋來一個燦爛的笑,可在我看來要多驚悚就有多驚悚。
我就這麼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他漸漸模糊的背影,手揚在半空好久沒有下去……
還是——算了吧。卡我也不要了。大不了去打工。
「你能吃苦嗎?」穿著光滑絲綢裙的老闆娘仰著頭用那雙小眼睛斜瞟著我,眼中明明白白寫著:就你,還來我們這兒幹活兒?
「能。」在我向她保證了將近十次我一定會準時完成任務後,她終於肯點點那顆高貴的頭顱,答應讓我在那兒試著干幾天。
滿是油污的鍋碗,一摞接一摞地傳進廚房。打工的王嬸抹著汗一趟又一趟地往廚房裡趕,發紅的臉上全是汗水。
我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紅色的大衣被油漬沾濕了一大片。
老闆娘尖酸刻薄的聲音再度迴響在耳際:要穿工作服幹活的話,必須先交200塊錢的押金!
可我連20元都沒有!
拚死拚活地在飯店裡幹了一整天,晚上快關門的時候,一個不注意,手一滑,一個碟子掉在地上,嘩啦啦裂開。
王嬸蹲下身子,幫我將碎片攏在一起。
「你做什麼?」老闆娘聞聲而入,看到眼前的場景,二話不說,一腳踩在王嬸的手上,趾高氣昂地喝道:你做什麼?我是讓你來端盤子的,不是讓你來砸盤子的!
王嬸皺著眉不說話,只默默地忍受。
我實在是一點都看不慣,欺負一個柔順的打工者算什麼?再說這盤子是自己打碎的,於是站出來:老闆娘,這盤子——
「你扣我的錢吧,老闆娘!盤子是我打碎的,我甘心受罰。」王嬸急忙搶去我的話。
「嗯,好吧~那我就扣掉你100塊。」老闆娘聞言稍稍平靜不少,將腳從王嬸手上挪開,仰著的臉上是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
「100塊?」這是搶劫呢!一個盤子能值那麼多錢嗎?
老闆娘轉身看著我,揚起畫得極假的眉毛:怎麼了,你有什麼不滿的地方?
我看見王嬸一直對我搖著手,滿臉焦急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沒什麼,我說錯話了。」
老闆娘冷哼一聲,昂然離去。
這一天我從王嬸口中知道了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在這裡,縱使員工做得再好,還是要受老闆娘的批評。若是犯了一點錯誤,比如說摔壞一個盤子,那一定會受到很重的懲罰。
「像你這樣新來的還沒成為正式員工的打碎碗碟,不僅拿不到錢,還會被趕出去。」在我問王嬸為什麼要幫我時,她這麼說。
「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大女兒。」她笑得慈愛又悲傷:如果她還活著,應該有你這麼大了。
「那她——」其實我已經明白了那句「如果她還活著」的意思。
「病死了。」一提到她的大女兒,她就呈現出極大的悲痛,撫著額頭靠在牆上,整個人痛徹心扉。
人一旦悲傷到了極點,就會連眼淚都流不出半滴。看著她欲哭無淚的樣子,整個廚房彷彿都被灰暗的烏雲所籠罩。
我走到她的跟前,她伸手握住我的手抓在胸前,痛聲叫道:盈盈,盈盈~
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如斷了線的珠子嘩嘩流了下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決定:我要找到葉玖,要回自己的卡,將裡面的錢全都給王嬸,讓她能過地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