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沒有留下一絲信息，突然失蹤已經半年多了。
炎煜以為紫陌會慌亂、無助、恐懼，可是，紫陌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眼睛抽筋了嗎？這個藥拿去，抹上點就會好了。」
拚命沖紫陌拋媚眼的女人捧著手裡的藥瓶，僵著臉說不出話來。
「還有你，口水流出來了。又不是小娃娃了，也不知道擦一擦。」
紫陌對身邊不自覺地對他流露出傾慕和貪婪夾雜眼神的男子翻了個白眼。男子羞慚地退下。
「……什麼時候起，你的脾氣這麼好了？要放在從前的話，這些傢伙早被你化成一灘黃水了吧。」
炎煜抱著刀，著實有些難以置信。
「菲菲不喜歡我隨便殺人。」
紫陌擺弄著藥草，並不時的做一些記錄。
「照你的性子，就算不殺他們，也絕對不會讓他們好過才是啊，怎麼可能這麼輕描淡寫？」
炎煜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假冒了紫陌。
「……菲菲說過，是什麼身份，就要做什麼身份的事情。那些人不過是最低等的士卒，弱小的像螻蟻。跟螻蟻計較，那也太丟我的身份了。」
紫陌從來不是寬容的人，他不跟那些人計較，只是因為那些人連讓他計較的資格都沒有。
「……凌非一直沒有消息，最平靜的似乎是你呢。」
炎煜看紫陌吃的香，睡的安，著實難以理解。
「菲菲的兩個『侍翼』都在這裡，他們安然，那就表示菲菲絕對沒有生命危險。既然還活著，菲菲就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我有什麼好慌的，好亂的。」
紫陌給了炎煜幾個藥丸子，炎煜看都不看就吞下去了。
「……從前的你絕對不會這樣平靜。」
「所以，從前的我，非但幫不上菲菲什麼忙，還總給她添亂。現在，我明白了，只要我照顧好自己，不讓菲菲為我擔心，這就是對她最大的體貼了。」
紫陌按著胸口。
從修煉了「心有靈犀」之後，他就瞭解了太多凌非的心思。
他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只知道，她在痛苦的時候，還想著不讓他擔憂。
「心有靈犀」是雙向的，那麼，他就盡最大的努力，讓她不要為他憂心吧。
「……菲菲要我相信她，那我，就相信她。」
紫陌垂下眼簾，嘴角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
「紫陌，你終於長大了。」
炎煜有些欣慰的說。
紫陌只是淡淡笑了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等一下，我去那邊看看。」
炎煜察覺了不遠處的喧嘩，他皺了皺眉。
「一起去吧。」
紫陌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如果你不願意幫我兵解，我就去找別人！我已經是廢人了，要讓我屈辱地活下去，我寧願就此消散！」
「……冽，我會守護你的！有我在，沒人能欺侮你……」
「……凜，我不要做你的累贅！我的兩隻胳膊都沒有了！沒有了！我是廢人了！就算你不嫌棄我，我也不要這麼沒用的活著！幫我兵解……」
「吵什麼吵？都給老子閉嘴！」
炎煜怒喝一聲，周圍立馬鴉雀無聲，眾人矮下去了一大片。
「烈王殿下！」
「蘭王殿下！」
圍觀的人讓開了一條路。
「你想死是嗎？外面就是戰場。你要有種，幹嘛不去死在戰場上？沒了胳膊，你還有腿，還有嘴！踹死一個，咬死一個，你被人砍死了，那也賺了！別他X的在這裡搗亂！」
炎煜隨手就將冽丟了出去。
凜慌忙縱身躍起將冽接住了。
紫陌望著那抱成一團，面容一般無二的兩個人，拍了拍手掌。
「……你們是孿子？」
凜點了點頭。
「……受傷了為什麼不來找我？我是醫師，你們不相信我嗎？」
紫陌歪著頭打量著冽的斷臂。
凜愣了一下，冽的雙臂在戰場上被對方的攻擊絞的粉碎，難道還有醫治的希望？
「我最近在做一項新的實驗……」
一聽「實驗」二字，周圍大半的人就哭喪了臉。
這位蘭王雖然不向以前那樣暴戾，動輒殺人無形，但是，他也絕對不是個善主兒。被他抓去試藥，絕對能讓你生不如死。
還好，這位蘭王殿下的醫術越來越高明了，救了不少人的性命，所以，大家也就只能祈禱這個美麗至極的殿下別找到自己頭上。
「他的手臂沒有了，我可以再給他安一個……」
紫陌笑的妖嬈而魅惑，周圍的人都偷偷地挪動腳步慢慢溜走。
一聲咳嗽傳來，挪動腳步的人都僵在了那裡，再不敢動一下。
「又沒說讓你們砍一條手臂下來給他，怕什麼。」
紫陌嘟囔了一句，頓時更多的人臉白了。
「你們是孿子，氣息相通，排斥反應應當是最小的。你願不願意分一條胳膊給他？」
紫陌問雙臂完好的凜。
凜望了一眼冽空蕩蕩的肩頭，左手成刀就向自己的右肩砍去。
「急什麼，等我說讓你動手你再動手也不遲。」紫陌的衣袖輕揚，凜就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了。
「嗯，斷的挺齊整的。不過傷口已經癒合了，要安手臂的話，得再傷你一次……」紫陌戴上手套，檢查冽的斷臂。
「喂，你來給我打下手。」紫陌手一擺，凜就覺得自己行動自由了。
「聽憑吩咐。」凜拍了拍有些猶豫的冽的肩膀。
「凜，我並不想讓你為我變得殘缺……」冽雖然有了求生的慾望，卻還是有些為難。
「本王想做的事情，輪的到你們來廢話嗎？」紫陌根本不在意他們怎麼想，面前的這兩人不過是他的「試驗品」而已，救他們的命，那只是順便。
眾人都苦笑了一下。
就是這樣，這位蘭王殿下救人無數，但是，也「害人」無數。很多人稀里糊塗就成了試驗品。
「蒼氳，吐一粒種子出來。」
眾人只看到紫陌肩膀冒出了一個巨大的花盤，然後，花盤的中央慢慢浮現一粒瓜子樣的閃著暗紅光芒的東西。
紫陌的手指指向冽的右肩，那「種子」就鑲嵌到了他的斷臂處。
「動作要快，把你的右臂接上去！」
凜忍著斷臂的痛苦，依憑紫陌的吩咐。
冽只覺得右肩一陣灼熱，之後，那奇怪的種子迅速生根發芽，有無數細細的籐蔓從身體長了出來，像針線一樣地將那手臂和肩膀縫合了起來……
「把這個塗上去。」
紫陌指了指凜自己的傷口。
凜將紫陌拋過來的藥瓶接住，拔開瓶塞，撒了些藥末在斷臂處。
「嗯，以後每天塗一次，有新鮮的手臂你就帶回來，或許，我還能再給你接一個。」
紫陌笑嘻嘻的。
新鮮的手臂？
周圍的人頓時一哄而散，他們可不願意充當「新鮮」手臂的提供者啊。
紫陌翻了個白眼。
一幫蠢貨。
外面就是戰場，有一幫子敵人，他幹嘛要蹂躪自己人嘛。
「好了，以後有什麼後遺症的話，就來找我。」
紫陌擺擺手，準備離去了。
他還是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也不喜歡和旁人身體接觸。
「……蘭王殿下，請等一下。」
挽留的聲音傳來，紫陌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
「……這樣的我們，已經殘缺的我們，不知道還有沒有資格充當殿下的追隨者？」
凜和冽跪下行了個禮，他們垂著頭，緊張地等待答覆。
追隨者嗎？
除了少數人，紫陌對任何人都持一種懷疑的態度。他寧願用傀儡，也不願意冒著被背叛的危險，收追隨者。
可是——
沒有神智的傀儡，作用實在有限。
忠實的追隨者，才是一個王者基本的標誌。
「……菲菲一直希望我身邊有守護自己的力量……」
紫陌猶豫了一下，走到了凜和冽的身邊。
「抬起頭來！」
凜和冽遵從紫陌的命令，他們繃緊了身子，卻還是順從地讓紫陌的手指點在了他們額頭的徽記上。
「很好。」
紫羅蘭的眼睛像漩渦一樣，輕易讓凜和冽迷失了。
過往的一切流水一樣地滑過，一幕幕歷歷在目。
原來是他們啊。
曾經他們是菲菲考驗的守關者呢。
似乎菲菲對他們也滿欣賞的。
那就收下吧。
至少，他們放任了他的窺探，也沒有抗拒他的攻擊。
當他的手指點在他們額頭徽記的時候，如果他願意，就能將他們變成傀儡，可是，他們雖然恐懼，卻沒有反抗。
他們已經做到了追隨者最重要的準則。
服從。
無條件的服從。
「跟我來吧。做我的人，總不能讓你們吃虧的。」
紫陌當先走了一步，凜和冽相視一笑，彼此都鬆了口氣。
雖然冽嚷嚷著寧願消散，但是，能活下去，尤其是有尊嚴的活下去，他又怎會不高興呢？
身體殘缺之後，功力大打折扣。這時候的他們需要一個庇護者，精通醫藥之術的蘭王，是他們這時候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