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仰起頭，淚水卻還是止不住的流淌……
血肉模糊的雙手間，滑落的是一個個的血魂玉。那一個個形狀、顏色各異的代表著死去的人身份的血魂玉，也代表著一段告一段落的仇怨……
月彥……
那個被那群人活生生地架在火上烤，都倔強地瞪著一雙仇恨眼睛的少年，就只為了她的一句「我會殺了你」，歡喜地流淚了……
那個沒有了舌頭，卻依然用盡生命呼喚著她的名字的少年，他安然的閉上的眼睛，訴說著：給我報仇……
傻孩子，她也是兇手啊！
傻孩子，那群人其實未必就有錯啊，他們只是餓得慌，他們只是想要活下去……
「對不起。」凌非一邊說著，一邊再次插了一把匕首到胸口上。
「對不起。」凌非一邊流淚，一邊懲罰自己。
一把、兩把、三把……九把、十把……十七把、十八把。
凌非在自己身上插了十八把匕首，然後，她慘白著臉，沉聲說：「無論恩仇，我都還給你了。」
垂下眼簾，凌非在心裡默默地說：「答應你的，我一定會做到。」
「呵呵，真是有趣的孩子。」菡王捂著嘴，咯咯笑著，身形卻伴隨著香氣一起消失無蹤了。
烈王炎煜一拍腦袋：「哎呀，那只豹子……如果它死了，我就麻煩了……」他也急匆匆地離去了。
凝霜望向雲曄的時候，卻見雲曄的銀色眼眸裡竟然是滿滿的自豪和讚賞。
「凝霜不喜歡她嗎？我選中的人。」沒有等凝霜的回答，雲曄便飄然遠去。
凝霜衝出去，將凌非抱在懷裡。
「對不起，我該救你的。我……」凝霜的眼眶都紅了。
「我知道你把我當妹妹一樣。可是，凝霜姐姐，你不是摩羅。」凌非長歎了口氣，「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我一直被教導的就是，摩羅只能靠自己。雖然知道姐姐在身邊，可是我從沒想過要靠姐姐的保護。如果我真的依賴你的保護，那麼御王殿下早放棄我了。」
凝霜手忙腳亂的為凌非治療傷勢，凌非卻不怎麼在意。
「凝霜姐姐，御王殿下剛才也在嗎？希望我沒有讓他失望。」凌非抿嘴笑了笑，微微緋紅了臉頰，流露出淡淡的靦腆和淺淺的羞澀。
凝霜突然覺得，不管在摩羅的世界生活多長時間，她對摩羅終究沒辦法全然理解。
凌非摀住嘴，覺得還是有些反胃。
「吐？」凝霜拍著凌非的背。
凌非的臉色有些蒼白，搖了搖頭：「吐不出來了，其實已經吐乾淨了，就是有些難受而已。姐姐不用擔心。」
「不恨？我，『姐姐』，你危險，我袖手旁觀。」凝霜的面色有些異常的哀戚。
「為什麼要恨？」凌非眨了眨眼睛。凝霜發現，那雙眼睛還是那樣的明淨。
「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的生命由我自己把握、我自己負責。為什麼要怪到別人的頭上？自己無能卻要為自己的無能找理由。怨天尤人，那是懦夫的行徑。無能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自知之明。那樣的人，非但可憐、可恨，也可鄙。」凌非挺直了小小的身軀，有一種自尊的驕傲。
凝霜抱著凌非，身體顫抖著，滾燙的淚落在凌非的脖子上，讓凌非著實慌了：「凝霜姐姐，我說錯了什麼嗎？姐姐為什麼……在哭？」
「我在，你遇險。這次，你機靈，下次……如果下次……你擺不平，如果你被人凌辱了呢？」凝霜的聲音驀然拔高，「我是你的姐姐，我該保護你的。讓你遇到危險，讓人被人欺凌，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惜字如金的凝霜居然說了那麼多的話。
「姐姐，沒有誰能保護誰一輩子。真正可靠的人永遠是自己。姐姐應該先保護姐姐自己，然後再來保護我。如果我遇到危險，遭遇不測，那也不是姐姐的錯。因為姐姐那麼愛我，姐姐寧願自己遇到危險，也不願意我受到任何的傷害的，不是嗎？」凌非拍了拍凝霜的手臂，「如果我受到了傷害，姐姐只會比我更痛苦。這樣的姐姐，我愛還來不及，怎麼會怪姐姐呢。從來就不是姐姐的錯。」
「不是……不是我的錯？那是誰的錯？」凝霜有些釋然，又有些茫然無措。
「可能不是任何人的錯。」凌非摟著凝霜的腰，「這世上很多事情，本就是沒有理由、沒有對錯的。如果一定要找出是誰錯了，一定要找個憎恨的對象才能活下去，那就恨天吧。雖然天地饋贈我們良多，是最不應當被我們憎恨的。」
「你……真的是個孩子嗎？」凝霜擦乾眼淚。
「年齡從來就不代表什麼。」凌非拉凝霜蹲下來，然後親了親凝霜的臉，「姐姐，如果我是你的任務，你的心已經不能很好的掌控自己的話，那就請求退出吧。這樣你才能情義兩全。」
凝霜將凌非抱起來，柔聲說：「凌非，懂事，心疼。」
「任何對我好的人，我也就想對她好。我不想讓任何我愛的人為難，我只希望所有我愛的人們都可以幸福。」凌非抿嘴笑起來。
「你呢？」凝霜有些心疼的問。
「大家幸福的話，我當然也就幸福了。」凌非淺笑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