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他身邊,抱著他,摟著他,跟著心疼,跟著不好受。
「該死的,為什麼我暖不了你的身子?」木槿脫掉他渾身的衣物,將自己也脫的乾淨,用她溫暖的身體,去貼向那如冰一般冷的軀體。
「小七……」她抱住他,依入他懷中,和他一起壓著厚厚的被子,眼角漸漸地濕潤,「你到底有什麼瞞著我?」
翌日,當她醒來時,花昊月已不見蹤影。
木槿慌張地去找,丫鬟說,他是練劍了,叫她好好補一覺,昨夜把她累壞了。又昏沉睡去,大約是餉午時,醒來餓肚子,哺餵了小雪蓮,才斂著衣裙,打著哈欠到後山。裹著棉襖,搓著雙手,踩著滿地的積雪去看他練劍。
昨夜凍成那樣,今早精神頭還挺足,好興致去練劍。走到後山,那一片早被白雪點綴的林子,卻不見花昊月的身影……
「小七。」她小聲地呼喚,林子很深,聽不清回音。踏著靴子,一步步向其中走,估摸他練劍練到走火入魔了。
順著那一行行的腳印,來到他練劍處時,看到的卻是,他躺在雪地上,被雪埋了半層……身子顫抖地蜷縮著,唇瓣青紫,指尖被樹枝刺傷,按住,卻止不住的血……——
我是悲傷的分界線——
西北風吹一陣,雪飄滿臉頰,按住手指,染了滿地的嫣紅之血。披頭散髮的,奄奄一息,躺在那,看著天幕,一抹邪笑如殘陽。木槿忽然摀住嘴,呆帶原地。此時,金爾丹一步步從東邊奔過來,迅速將小七的身子扶起來。「孩子,你躺這多久了?」
「不久,才一上午,誰叫我中了這邪門的毒?」花昊月扶倚上一顆樹,手指的血按也按不住,「不止渾身顫抖,流了血,還止不住……」
「我給你施針試試!」金爾丹將披風脫給他,按住他手指,沿週遭下了數針。花昊月便那般,懶懶地倚在樹木上,眉目如虹,邪魅斂笑,像沒事人一般,調侃地問,「難得世上有神醫解不了的毒,我也真是幸運。」
「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他笑了笑,不以為然。仰著頭,瞥向天幕,透過參差的樹枝遙望那片遼闊。喃喃地問,「我還能活多久?」
「你能長命百歲!」
「呵,若真能長命百歲。便能像爺爺一樣,見到孫兒,曾孫兒,曾曾孫兒,這樣一代一代的看下去!」花昊月的嘴角勾起,眉梢彎彎日月,宛如那當空的昊月,璀璨而迷醉,那般純潔無暇……
金爾丹蹙著眉,為難地捋綠捋鬍須,「真不告訴那丫頭?」
「恩……」
「她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的!」
花昊月閉起鳳眸,深呼一口,「真想有一個願望,一個不死的願望!或者,當我死時,槿兒不在我身邊。當我死後,槿兒也不傷心。很久以後,她能撫養寶貝長大,然後兩個人幸福快樂的過一生!如果從現在開始,開始做善事,不知夠不夠積那份德?」他悄悄拉開金爾丹的袖口,喃喃問道:「有沒有一種藥,能讓她喝了不傷心,不難過?」
「沒有……」
倚著的樹上,片片的雪花飄落,滑上冰冷的脊背。閉著眼眸,頭仰的很高,竭力控制那份悲傷。風呼嘯的刮,他的身子,便如殘竹倒入雪地中。
「不要扶我……」他閉著眼眸,淚水,一滴滴淌入雪中。
「不想死。」他笑著說,「想看槿兒笑,想聽蓮兒叫爹!」
他笑的愈燦爛,淚流的愈凶,滿地的雪,被他的身子凍成冰,卻被他的淚水化成水……
「蓮兒叫爹的樣子,一定很可愛。想聽他叫,爹爹,爹爹,背背……背背……想讓槿兒過上平穩幸福的日子……」
「小七,起來吧!」
「不要扶我,讓我躺一會兒。」花昊月閉著眼幻想著未來的一幕幕,那些,可能沒有他參加的日夜。
「我記得,我們還沒有成親,沒拜過堂。我還沒挨夠她的打,沒被她罵夠,還有一輩子的無賴要耍……
最喜歡聽她說:你們要殺我男人的話,就踏過我的屍體!最喜歡看她,打呼嚕流哈喇,醉酒時大聲嚷嚷:我最愛小七!
她發脾氣的時候最帥,罵人的時候最好笑,講道理的時候最認真,哭笑不得的時候最有趣。她漲紅臉的時候,最美。喊花小七,我恨你時,最嗔。和我親吻時,最女人。
你知道嗎?我真的……沒看夠……真的……不想死……」眼見著花昊月的淚,那般的無助,木槿的心被千萬八的刀刺穿……
什麼,都是他一個人承受!
那麼痛,那麼絕望,那麼無助,卻要在她面前,裝作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模樣,還要,無賴地逗著她笑……
傻小七,他當她是什麼?
愛一個人,不是就要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去難過,一起去走過風風雨雨?既然那麼不想死,為什麼不去爭取活?
轉過身,擦乾了淚,快步地離開樹林。騎著那匹汗血寶馬,便縱然奔向皇宮……
她要救他!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她不要,她的男人,就這樣死了!她要讓他活到九十九歲,那一百歲,她補給他!
她不要蓮兒剛開口叫的爹爹,要長埋地下。他愛了她那麼多,為她創造了那麼多奇跡,這一次,輪到她為他!!!
「木槿,不要只會流眼淚!」乘風而去,揮淚如雨。忍著,憋著,咬著牙不去哭,不要只顧著流眼淚,那是怯懦。這個時候,她不能哭,不能跌倒,不能只會抱著他冰冷的軀體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