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八抬大轎恭送出衙門,木槿便直奔渡頭,打算了之。
西湖邊有一小船,船上有一個公子端著酒壺靜靜品酒。看他的背影,消瘦而落魄,卻是散發著異樣的氣息。
即便渾身穿的並不華麗,僅是一身灰色的緞子,頭髮自然的耷向兩邊,看似鬆散庸懶的迷人。腿半弓著,端起那個精緻瓷花小酒壺,一揚頭便是酒灑西湖。
木槿的眼,不由轉向他。那背影,看著很特別。即使平民打扮,卻有種叫人忍不住注目的氣質。有些落魄,有些頹然,有些憂鬱,亦有些玩世不恭。從他的側臉,似乎能瞥見這錦繡河山,大好江湖,全是眼外物。而他眼中,只有那一方的迷霧,好似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本是無庸質,卻有彈笑間風沙狂捲的潛力。
船向西湖越劃越近,即將到邊,木槿抬腿走了,而那公子尾隨上岸。一張耐看的臉,很俊秀斯文,並不白皙,而是健康的麥色。五官精緻而緊湊,尤其那嘴唇,抿起時性感極了,難以比擬的柔情魅惑。
乞丐一般的落魄,卻是王子般的庸懶。明明笑似梨花,卻亦憂鬱不堪。乍喜乍悲,看透塵世的不俗和冷情。
劉海是彎曲的卷,撩向眉眼時,彷彿那溫柔似水,柔情浪蕩的公子。一壺酒,闖遍天下,喝的姿勢像練醉拳般優美惹眼。
漸漸的,也消逝於西湖邊……
到了餉午,木槿腹中空空,餓的前胸貼了後背,便找了處酒樓坐下。摸了摸腰包的散碎銀子,大概快有上頓沒下頓了。
「姑娘,您的牛肉和饅頭。」
「謝謝。」木槿剛抬眼,一看桌上多了一些亂七八糟,香噴噴的菜餚,「等等老闆,這些不是我點的!」
「是那邊那位公子點的!」
「呃?」木槿轉過身,瞥向漸漸朝向她走的男子,不正是西湖船中,那個懶散的酒鬼?他唇瓣飽滿,酒液晶瑩淌落,漸漸推開木槿身邊的木椅落座。灌了兩口酒,將酒壺放一邊,拿起筷子淡淡道:「一起吃吧!」
「那不是有的是空位,我不和你擠一桌。」
慕容狄卻驟然扯住木槿的手腕,迷醉笑開,「何必拘謹?你我一桌上用餐,總比一個人孤單的好。」
「你鬆開!」
慕容狄聽話地鬆開,仔細端倪眼前的女子,艷麗的五官,灑脫的氣質,像一匹難馴的脫韁野馬,山丘上帶刺的玫瑰。只要輕輕一碰,便得將人刺的血淋淋。
指尖捻著酒壺,慕容狄嘴角漸漸攀起,「姑娘不會是那種不敢與男人同桌用餐的膽小之輩吧?」
「敢是敢,問題是憑什麼?」
「憑什麼?問的好,憑我……喜歡。」他再啄兩口酒,遞向木槿的手邊。「不如陪我喝喝酒如何?」
木槿狠剜他一眼,不懂這長的有模有樣的憂鬱懶散男人,為什麼像膠皮糖一樣,剛一見面便粘上了她?
「不愛喝酒!不喝!」木槿抓起饅頭,就著醬牛肉下飯。慕容狄便在一邊喝酒,偶爾瞄木槿一眼,從未收斂他那迷人的笑。「姑娘為何總板著一張臉,我想你笑的樣子,該是傾城傾國的。」
木槿再剜他一眼,嘴角抽筋地問:「你到底吃是不吃?不吃給我滾蛋,如果想揩油,趁早一邊靠!」
「姑娘的脾氣好像很是暴躁。」
「你別吃了!」木槿將他盤子向邊一推,很無情地驅逐。慕容狄見了,忽然「哈哈」地大笑起來,將酒壺中的酒,傾數倒入木槿的牛肉中。再用筷子夾了一塊,遞到木槿的嘴邊,厚臉皮逗趣,「姑娘嘗嘗在下剛淹制的酒醬牛肉,很不錯的味道!」
「小子,我警告你……」還不等她血氣上湧,六根拔淨,慕容狄已經懶散起身,端起她那盤牛肉,向門外慢悠悠地走,過了門檻,他勾起壞笑,「姑娘不必氣,在下將這淹制的酒醬牛肉端去自己享用便是。」
「滾——」
「好暴躁的丫頭。」門外傳來那欠扁的聲音,木槿握緊粉拳,竭力地克制滿腔憤懣。剛走到桌邊,發現那滿桌的菜,才恍然意識到——他是不是還沒付帳?
果真,小二匆匆披著毛巾湊過來,笑瞇瞇地問:「姑娘是不是要結帳了?」
「我……」摸了摸腰包,看著那些美味菜餚,她根本買不起好不好?剛剛那個酒鬼,只顧叫,一個菜沒吃,只喝他那壺破酒,卻毀了她叫的醬牛肉。「剛剛那個男人,跟我不是一起的,他的飯錢我不付。」
木槿話落,只見櫃檯邊打算盤那老闆頓時瞪圓了眼,「剛剛那公子說帳和姑娘說好,是你一起付的!」
「他說的?」
「沒錯!那公子叫的東西總共是15兩銀子,還有姑娘的1兩半銀子,總共是16兩半的飯菜錢,請姑娘結帳!」
聞言,木槿兩眼一翻,將2兩剩下的碎銀子,『啪』拋向木桌,撒腿便跑。為這個,足足被追出了三條街。
她邊平復情緒,邊思忖著該怎麼辦?此時,從街角驟然奔過來一匹汗血寶馬,那馬蹄飛濺的響動,和平常馬便是不一樣!
一匹馬經過,剎那駐足,看著那衣衫勝雪,髮髻半綰,尊貴邪氣又魅惑柔情的男子,木槿剎那呆怔住,嘴中情不自禁呢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