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車來車往間有不少熟悉的身影，但是是誰又一時想不起來了，老十隻是做著一個自欺人的夢那就是這裡不再有人認識他，沒人知道那個曾經瀟灑俊朗的敦郡王爺現在在何方了，直到有一個人發現了他，而這個人是他並不想見到的。
「十爺，許久不見了？」
「你小子怎麼在京城？」
老十打量著李衛那個比他還要高大的身驅，眉頭緊皺，他心裡有數，這個人在四哥的面前是有多麼的重要，但是面上還是一臉的淡然，想他比李衛可以這朝中混的時間長，咋也不會栽到前面這個大文盲的手裡，承羽說文盲就是不認字的人。
「咳，十爺，卑職比您虛長幾歲的。」
「哈哈，你還在意這些啊，走吧，上去聊會兒，省得在這兒惹人耳目。」
老十看著李衛，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可不能從他的嘴裡把自己已經在京城的事情告訴給四哥，不然承羽在宮裡就不安生了，李衛倒也沒有推脫跟在老十的身後上了樓，上樓前告訴自己的跟班，把周圍其他人的眼線掃量下，看看都是些什麼人，那個人得令去辦了，老十把這些看在眼裡，不由的對李衛的心細有了些好感。
「李大人現在任到何職了？」
「十爺客氣了，這不剛從雲南道鹽驛道升到浙江巡撫去了，這剛回京來述職，就遇到了您。」
李衛從心裡很喜歡這個直言直語的十爺，並且對十福晉也是很有好感，但是從剛才看到十爺後，他的心裡對於十福晉的好感已經全沒有了，這個女人自己窩在宮裡享福，她可知道她的男人在外面飽經風霜，眼前這些花白的頭髮讓人看著心疼，李衛也因為這樣子對老十更是語氣放緩了下來。
「看來皇上很重視你啊。」
「蒙皇上錯愛。」
「哈哈，他可不是個會錯愛的人，你這次回來待多久？」
「二十天左右吧，浙江那邊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這次老母沒有隨著去，還留在京城，我想多待些時日，讓她跟著我回去南方。」
「孝順。」
老十喝了口茶，李衛也不知道怎麼為什麼會對眼見這個自己主子的政敵說這麼多，對面那雙真誠的眼睛讓他覺得沒有一點兒蒙騙的必要，老十看他這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遠沒了當年的魯莽，心裡感慨四哥真是慧眼識人啊。
「十爺，不知道有句話當講不當講。」
「說來聽聽。」
「十福晉現在在宮裡，您這在外面，自己可得當心啊。」
「哦？我要當心什麼呢？」老十一副玩味的樣子，可是心裡已經明白眼前這個人是斷不會將今天看到自己的事情告訴給四哥的了，李衛，我真的可以相信你的吧？
「十福晉現在好像很得皇上的寵愛，我是怕皇上會除掉你，畢竟曾經你們那麼恩愛的。」
「哈哈哈，沒有想到李大人也會關心起我的家事來了，嗯，謝謝你的關心。」
「十爺，你。」
李衛看老十那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他並不知道老十現在的心都要碎了，這出來沒有少聽到說皇上圈了十福晉的事情，他那老婆太有名氣了，有名氣到別人都以為她是一個見利忘義，誰家的樹蔭大往誰家跑的女人，他心裡好疼，這些人根本不知道她是什麼樣子，就在那裡亂說，如果是過去的他，也許早已經出手打人了，但是現在忍了下來，當李衛打算再勸他的時候，他已經沒法子再聽下去了，只好抬手打斷了他。
「李大人，這是我家的私事兒，我不希望你在這裡再做什麼評斷，她現在是住在宮裡沒錯，我一個人在外面也還可以，皇上應該並不知道我已經回京的事情，我也希望你可以不要多事就好了，今天我很開心再見到你，伴君如伴虎，我也希望你能好自為之吧。」
老十起身將一綻銀子扔給了小二，李衛看著老十依然挺拔的身驅消失在樓梯上的時候，這才回過神來，怎麼會有這樣子的男人？綠帽子已經這麼大的扣了下來了，他居然還在幫那個女人說話，李衛是一向的大男人情節這個時候已經氾濫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裡的事情。
從茶樓出來，老十注意到路上總是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一樣，但是又沒有找到來源，應該是多心了，也就沒有再在意了，不在意後卻發現自己閒的很，四處轉著就到了琉璃廠附近，這裡熱鬧，不會太孤單的感覺。
有一處剃頭的人攔下了他，這讓老十有點兒不自在，從來沒有在外面剃過頭髮，前一段中秋也才給他剃過，不用別人再給他打理了吧，想要拒絕，可是看著那已經很老的人和那不成比例的剃頭挑子，讓他一時不知道怎麼拒絕好了。
「這位爺，小老兒不是要給您剃刀，只是看您這辮子好，想要就近看看成嗎？」
老十把自己的辮子拉到了身前，看著苦笑起來，那一頭烏黑的頭髮已經不見了，居然還有人說這跟雜草一樣的花白頭髮好，這老頭兒的眼睛也太瞎了吧？
「老人家，你看錯了吧，我這頭髮還好呢？」
「好啊，小老兒剃頭無數了，可是都是給這平民百姓的剃，偶爾有些官宦子弟也不及您這頭髮好啊，想來曾經一定是烏黑發亮的吧？」
「哦？你這眼力倒不錯。」
「看爺歲數也不過三十來歲，可是這頭髮，唉，小老兒有個方子，您回去不防試下，不敢說讓這白髮再變黑了，可是這再長出來的會黑不少啊。」
宮裡這類的方子多了去了，只是老十一直沒有上心過這頭髮的事兒，但是現在這老頭子一說，老十卻有點兒心動了，幹嗎能變黑還讓它這樣子白著呢？於是笑著點頭等著聽這方子。
「給您，就是這些，全是黑色的吃手，什麼黑芝麻，黑豆，黑木耳之類的。」
老十把那方子拿到手裡，不由的苦笑起來，看來是高看這個剃頭老人了，但是老人那真誠的樣子還是讓老十心裡感覺暖暖的，很鄭重的把方子收好，想要給老人些錢財以示感謝，老人卻搖頭說不要。
「其實這方子還有個引子，那就是寬心，想來這位爺一定是什麼事情氣血攻了心後落下了，萬事想開些，這頭髮自己會能黑回來。」
老人的話說到了老十的心裡，老十臉上的表情也跟著生動起來，想給老人行禮，可是老人卻沒有接受，只是說自己一個老頭子收了這禮會折福的，他能看出老十是個出身很高貴的人，老十默認的點點頭，這時候有人來讓老人給剃刀，老十往邊上靠了些，看著老人認真的工作著，沒有再打擾的轉身走開。
午後的琉璃廠人並不算多，各家的商舖都顯的得有些冷清了，大部分的人都選擇這個時候午睡一會兒，該回去吃飯了，可是老十卻沒有覺出來餓，就這麼轉著，直到聽到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音，他才停下了腳步，尋找著那聲音的來源。
一串很長的琉璃風玲掛在一家琉璃店的窗子上，有風撫過時，那清脆的聲音讓人聽著心裡很是平靜並且有點點的開心，老十進了那家店，看到裡面很多的琉璃器具，只有這一串風鈴顯的與眾不同，老十走到風鈴前，用手撥弄著，讓它發出更大些的聲音。
「這位爺，您看您選點兒什麼？」掌櫃的看到老十專心的看著風鈴，知道這是個實大實的買家。
「這風鈴怎麼賣？」
「三十兩。」
「這麼貴？」老十多少有些驚訝。
「本來是不賣的，這是一個東瀛的客人定做的。」
「哦？東瀛的？」
「是啊，他說他思念遠在東瀛的妻子，而他妻子最喜歡的就是各種風鈴，所以定做了一串，打算帶回國去。」
「呵呵，也是個有心之人啊。」
「是啊，這位爺，如果你要要的話，可以先拿走這串，我們會再趕製一個就是了，那位客人要十天以後才來呢。」
老十看著那風鈴有點兒發呆，這個風鈴上紅顏色太多了，承羽一向不太喜歡紅色，藍色和白色也許會更好些吧，老十聽完掌櫃的話就已經在腦子裡開始盤算著如果這風鈴換個顏色會更好了，掌櫃看到老十這樣子也不便打擾就在邊上盤起了賬來，直到老十想完事情。
「掌櫃的，我想自己做一串風鈴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啊，只是爺您會嗎？」
「不會，不過可以學啊，很難嗎？」老十覺得這就是手工做的，別的並不知道，看到掌櫃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上有錯誤了。
「也不是太難，不過是技術活，您跟我上面看下我們的作坊，您再決定是我們給您代做個還是您自己做了。」
老十覺得掌櫃的話在理就跟著到了後面，當他看到那一道道的工序和熱到可怕的工作環境的時候，老十立馬對自己剛才的想法有點兒退縮了，掌櫃看到他的樣子也善意的笑了起來。
「爺，您還要自己做嗎？」
「這些人學了多久？」
「少了五六年吧。」
「啊？五六年？這時間太長了。」
掌櫃看到老十那一臉的無奈和遺憾，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老十本能的抬手把掌櫃的胳膊背到後面去，掌櫃的也有五十多歲，這猛的一下子驚的不輕，老十也有些尷尬的放開手，抱歉的笑笑。
「琉璃沒有重樣的，這點兒爺可知道？您可以把您自己想要的樣子告訴我們，我們去幫您做出你要的樣子，看你喜歡風鈴，你可以自己再串出風鈴來。」
掌櫃的話讓老十剛才有些失望的眼睛裡浮出了光亮，掌櫃知道自己說對了，老十在這作坊裡轉了一圈，等再出來的時候，衣服已經全都濕透了，他不是不能吃苦，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要從何學起，想到就做，提筆就大概畫出了他想要的琉璃的樣子。
一個像傘一樣的形狀，一大堆的小柱子，每個小柱子上都有小小的兩個字，鋨和輝，東西都不大，但是量不小，而且全都是藍白相間，掌櫃看著老十畫出來的草圖，再看看老十，心裡感慨著，這副一米長的風鈴掛在那裡會美成何等樣子？如藍天白雲一般的乾淨清爽。
「掌櫃，我會天天來的，而且也會學著去自己做，今天你先讓他們做出來模子吧，謝謝了，這是定金。」
老十說著拿出十兩銀子放在這邊，掌櫃一愣，哪用得到這麼多？眼前這個眼裡總是會不停出神的人，他到底是什麼人？看著這面的兩個名字，掌櫃也在猜測著。
回府的路上，老十的心情好的很，不時的會笑著抬起頭來看著天上票過的雲，心裡已經在幻想著那風鈴被送到輝輝的手裡的時候她一定高興的跳起來的樣子。
十三弟那邊本來想著當天可以將老十把額太收到府裡的消息送到宮裡，可是卻因為皇上臨時交待的差事給支出了京去，重重的歎著氣，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到她，讓她知道老十有信捎回來，一定激動的睡不著覺了，二十多年了，她那雙眼睛裡還是會經常浮現出來天真，還是讓人感覺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