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後退幾步,微笑著,退出了涼亭,轉身消失於竹林間。
「是我,聆兒,真的是我,你沒事就好。」秦靖激動地將眼前的人兒擁入懷中,那滄桑不失魅力的輪廓。逐漸被喜悅所取代,她,是原諒了自己嗎?原諒自己是害她全家的禍首之子嗎?
淚水,悄然落下,滴落在他的肩上,淚水氾濫開來,濕開一大片……冰涼的觸感襲來,腦子瞬間清醒,猛然奮力推開緊抱著自己的秦靖,神情一下子變得慌亂,低吼:
「你走!」淚水,嘎然止住,那副拒人於千里的冷漠再現……似乎,方纔的那幕只是場夢……
恢復了沉寂的竹林,只聞風打的簌簌竹葉聲,一對落寞的身影,都低垂著眉目,互不吭聲,萬籟俱寂。
「你走吧,不要再來見我了……」慕容楓聆無力地站起身,背對著仍然俯蹲在地的秦靖,聲音細若蚊絲,苦澀之感湧上心頭,最不該的還是,他是她仇家的兒子。
「為何要記恨於我?為什麼?」迅速起身的秦靖,壓低著聲音,眼裡的血絲昭然,似乎很久都沒有入睡般憔悴,他扯動著嘴角,冷笑出聲「那時候,我們說好的,不會因為兩家的關係而動搖,而你如今,何故如此對我?」
緊皺著眉,注視著那道疤痕,心疼地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卻被她的一聲怒吼停止了動作。
「你給我的驚喜太大!」慕容楓聆驀地轉身,聲音也提高了許多,強忍在眼的淚水,致使雙眼通紅,「你給我的驚喜,就是我全家的性命,難道你以為,我還會和你一起嗎?」
慕容楓聆幾近嘶吼的聲音,夾雜著仇恨,憤怒,以及心痛。
「我要給你的不是這個,不是!」秦靖冷然一笑,堅定的眸子有說不出的淒涼「我以為,你會理解……」
「理解?」慕容楓聆嗤笑一聲,那股怒恨之意再次被他所言而激起,怒言相對「理解你就能原諒這一切嗎?理解你我父母就會活過來是嗎?理解你,理解你……為什麼是我理解你,而不是你秦家,秦家大少爺為我父母爭得生還的機會?你可以的,不是嗎?」
秦靖一怔,無言以對,只的靜靜地望著此刻被仇恨佔據著的慕容楓聆。他知道,此刻再說些什麼,都無法在挽留。
兩人對視著,僵持著,沉默著,慕容楓聆怒瞪著的眼光突然移離他幽邃的瞳目,望向那蒼涼綠蔥一片,「既然見到了,無言了,那麼,秦少爺你也該走了!」
「你好生保重。」轉身,沒入林間……落寞的身影,隨著蒼然的目光漸漸消失。
黃昏曉,竹林獨影,黯然瀟;漠漠天際,獨唱情人眷侶終分離……
入秋了,天剛破曉,一道暖陽便順著窗戶透進房內,躺在軟塌之上的慕容楓聆,突感寒意,不自覺地扯著絲綢被褥,直往身上蓋,這就是所謂的心理吧。
今日,已是慕容澈離去尋訪神醫的第四日,昨日那落寞的身影,深深地刻印在了腦海中,揮之不去。或許,這也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即使他日再見,形同陌路。
輕歎一聲,望著眼前的紗帳,伸出手,輕輕地撩動,來回撥弄,好似有些記憶,蕩漾著, 卻終歸要歸於沉寂。
一直都在想,為什麼秦靖會知道自己在此?為什麼,官兵又停止了對自己的追捕?而又為什麼,張揚又知道自己和兄長回到了慕容莊而沒離開?
「聆兒……小姐……」異口同聲的呼喚,隨著月季與柳鶯的雙雙出現而使得慕容楓聆回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的感情也已達到了姐妹之情,常常出雙入對。
她們來至床榻旁,柳鶯微微一笑,說「聆兒,今日天氣甚好,咱們出去走走吧。」如銀鈴般的聲音,清脆澈響,加之那兩邊的小酒窩,美麗可愛。
溫柔的笑聲,使得慕容楓聆一掃陰鬱,一笑答曰「好。」說完起身更衣。
準備妥當,三人正欲出門,秦娟娟邁著輕盈的步伐款款而來,臉上的笑意盎然,從見到她的那刻開始,彷彿笑容自始至終都掛在臉上,見三人興致沖沖,笑意更濃,問「楓聆小姐,你們要出去嗎?」輕撫稍稍隆起的肚子,舉止投足間,無不散著自然清新之味。溫柔賢惠,蕙質蘭心,或許用這些詞語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吧。
「嗯,今日天氣甚好,想出去走走。」慕容楓聆掃過她微隆起的腹部,回之一笑。不禁會想,女人,是否有個相愛的男人,再有個彼此的孩子,那就是幸福?
「不知娟兒可否一同前去?」
「嗯。」慕容楓聆頜首,眼裡含笑「求之不得。」
月季與柳鶯聞言皆是微笑著,最後,四人一同往後堂走去……秋風起,衣袂揚,綽約風姿,纖纖背影,雙雙沒入林間……那場景,恍如畫面,如斯美麗。
竹林涼亭。
石桌上擺放著一壺茶水與幾碟糕點,四人環桌對坐,此時此刻,無主僕之分,無身份之較,呈現出來的,就好似久逢的姐妹,皆是笑顏,獨獨慕容楓聆那笑的背後,夾雜著更多的,是苦澀。
「秦姑娘,聆兒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只一直都沒有機會,今日,不知你可否相告?」說話的是慕容楓聆,聲音平穩柔和,她微笑著望向秦娟娟,隨手捻起眼前的桂花糕,伸至唇邊,輕咬下一口,齒間瞬間傳來獨有的桂花淡香,粘而不膩,香甜爽口。心情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
「楓聆不必如此見外,喚我娟兒便可……」秦娟娟微微一笑,「不知是何事呢?不妨一問。」撲閃的眼睛眨巴著,眸子裡透著股清澈而澄淨的靈氣……慕容楓聆開門見山,「你與張揚居住於此,秦秉不知?你兄長如何得知我在此?」而官兵,又為何突然停止了對他們的追捕?若她沒有猜錯,那就是秦秉不知兩人居住於此,不然,今日的他們,恐怕早要遭受這牢獄之苦。而秦靖知道她在此也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秦娟娟知道她與秦靖的關係,可是秦娟娟又如何得知這些呢?細想一番,還是要歸結到張揚的身上。哼……想起來還真是可笑,如今也才發現,天下雖大,而她慕容楓聆認識的人,卻是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