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睿青色的臉容顯得陰鷙冷狠,大步踏出,青衣乾淨,霸氣凌然,人群中就是一個標槍,黑色的人潮悄無聲息地分開兩邊,露出一條路。
路的盡頭。
明凌。
翻動的雪白衣衫。
出塵的白。
明睿抽出腰上的二尺八寸的長劍,寒光若水:「想不到吧?我在軍營這裡還有一群忠勇的擁護者。這裡大概是三十人,圍住這裡的大概有三百人。至於你,明凌,只有兩個人。泠王明凌會於今晚死於一個女刺客之手,而那個女刺客也被我們就地正法。」
他們說的「女刺客」是我嗎?
我從明凌身後看過去。
寒光凜凜。
明凌微微喘氣,我伸出手指扣入他的手心。
落入手心,暖意洋溢。
他也握緊我的手指。
我的一個手指就在他的手心劃出一個字:火。
滅卻燈火。
人群妖亂。
趁機出逃。
我覺得自已足夠言簡意賅的,但是,明凌漠視我的高等智慧,只是突然抓緊我的五指,抓得死死的,清遠的聲音透出:「明睿,你是要謀反嗎?」
我看不到他的臉容。
但是,我都可以想像出來。
明睿俊挺的臉孔突然露出邪氣一笑,彷彿他是一個好孩子,只是偶然有點調皮:「謀反?王爺說什麼?王爺是死於女刺客。朝廷會將王爺的殘缺四肢收拾起來,然後風光大藏,就在頭頂的皇陵。那麼,皇陵的那些不老不死的鬼就不寂寞了。他們一定很喜歡王爺的,天天給王爺請安,畢竟是王爺把他們囚困在皇陵的。」
明凌手指用力,他的聲音彷彿濾過了極地冰川:「明睿,你進過皇陵?」
明睿英俊的臉色都扭曲了,彷彿想起很恐怕的景象,暴怒地大喊:「否則怎麼知道明凌你的心思,怎麼知道你把雪北軍放在皇陵腳下的原因呢?你是不是也要將我們變成那個樣子?」
明凌唇齒相切:「僭越皇陵者,死!」
明睿冷傲的一眼:「明凌,今天不是雪北軍反你,而是老天爺在反你!每次你過來軍營都是前呼後擁的,可惜這一次你居然單人匹馬過來,你不正是給機會我們誅殺你這樣的魔。為了一個女人,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明凌,你還是好好想想等一下怎麼同黃泉下的帝王祖先交代吧。」
步伐一緊逼!
風割臉蛋。
劍氣相抵。
明睿長劍突然一滑而過,堪堪就在我的眼前。
血濺起來。
明凌一手扶著手臂。
我的手指突然蒙上一層熱辣辣的滾燙。
血!
從他的手臂蜿蜒下來。
滴在我的手指上。
但是,他卻沒有放開我的手指。
明凌明明就是沒有抵抗,他為什麼……我突然迎入他的懷抱裡面,他退後了一步,沒有受傷的手就抵在背後的牆壁上
頭頂的話語低低說著:「本王還不打算那麼早就下去同列祖列宗報到,否則他們一定會怪本王的。」
身後的牆壁厚十寸,突然一聲之下全部倒塌。
灰塵滾滾!
看不清的飄渺。
明凌乾淨的一身在前面,話語平淡地好像家常:「明睿,本王確實是只有一人一騎過來的,但是本王卻不是一個人,因為,他們都在這裡等著本王。」
無盡的黑夜中,寒光閃動,牆壁之後是整整齊齊的強箭手,三排排開,上下錯落。
弓滿張,箭觸發。
一目瞭然。
明凌早有後招。
我是白擔心了。
明睿真的慌張了:「明凌,你真的要殺我嗎,你就不怕太后!」
明凌突然揚起手,滴著血,指著明睿說:「太后怎麼啦,太后也不能包庇軍政叛徒。聽說你那把劍是代代相傳的,這個特殊的口子應該足夠證明明睿叛變。現在本王也不過是名正言順去誅殺叛徒。刺殺本王未遂,煽動軍心,以叛軍罪處,擊殺當場。」
明睿緊握著手中劍,大笑著:「明凌,你陰我!」
明凌根本當他是死人了:「哥涼,將屋子裡面的叛軍全部擊殺當場!」
明凌轉身,冷入骨髓的話語:「一個不留!」
「遵命!」
「音,不要看。」頭頂的溫聲柔出一片溫馨,我的眼睛看著裡面的火光,突然被手蒙住了,就在那股熟悉好聞的氣息當中帶了到外面的清新氣息,只是耳朵後面一直響個不停的聲音:驚呼、掙扎、嘶叫、刀劍相加、切開、倒塌、血濺、心跳……眼睛突然觸到一點亮光。
一切都遙遠了。
我的心卻承受著一種沉甸甸。
我說不出話。
黎明的第一線陽光,無比輝煌,無比沉重。
我拉開他的手指,看著日光的第一線,那種光芒在流轉跑動——明凌溫和得如換得新生,俊美文雅,一塵不染,剔透明亮,他好看的嘴角淡淡那一抹燦爛的晨光之笑,他的漫延著黝黑色眼眸如同寒潭、冷漠得沒有一絲溫情。
血腥漫延……
我卻呆立當場。
明凌真的很美,美得很乾淨,美得很絕狠。
明凌,你的心在想什麼?
我完全不懂。
明睿的反動作亂在半個小時之後結束,明凌轉移到其他軍帳,因為主營裡面已經是屍橫片野、血肉模糊的修羅場。
軍帳立在東方一豫,明凌手臂上有一道劍傷,但是,他還要待在軍帳同各級將領處理剩下的事情,而我就去了隨軍大夫給他拿一些藥。明凌性格有點固執而且冥頑不靈,他堅持不願意讓軍營大夫看他的傷口,而且大夫其實也很忙,因為昨夜受傷的士兵很多。
我就義務勞動一下。
軍帳到隨軍大夫的屋子,這一路才兩百米,軍營的氣氛完全不一樣,投出來的目光四面八方,但是我一抬眼,大家都恐慌低下頭。
我背後一陣涼,快步走。
軍營的大夫給了我一些藥和紗布,我便小心翼翼地捧著回到軍帳,只是走到軍帳外面的時候,我的耳朵尖,就已經聽見了明凌的聲音:「如果不是這樣做的話,明睿不會冒險叛變的。即使他是虐殺了白小燕,帝都那邊都不可能讓本王順利治他罪。所以,本王這一點傷還是值得的。」
哥涼的低沉聲音:「不管怎麼說,王爺應該愛惜身體。」
「本王知道你愧疚。你本來可以阻止他們做那種事。但是,你的身份是將軍,將聽令,服從本王的命令,是本王吩咐你一切聽之任之的。你不必愧疚,你只是從命辦事。本王已經吩咐大夫全力醫治白小燕的,不不會讓他死的。」
我頓時呆立當場。
我聽錯了嗎?
明凌他……
「屬下再次謝王爺。」
「哥涼,你去看看白小燕吧。因為雪北軍的軍制,一直都是兩個將軍的,本王會將殷夙留下一段時間,殷夙比本王更加熟悉雪北軍,他是這裡出身的。不過,若有適當人員,本王自會派來接替殷夙。哥涼,一切都辛苦你了。」
然而,這個時候,我身邊有個小士兵跑過,掀開軍帳簾子。
我一直犯者小迷糊,也沒有聽到其他話。
我惶惶然走過軍營門口右側馬窖,很快就找到明凌的白靈,摸著白靈油亮棕色長毛髮,我問餵馬的小兵:「白靈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那個小兵疑惑了一下,記起來了:「王爺的馬,昨天天黑時分,都是俺接的手啊。」
我呆呆地「哦」了一聲。
明凌天黑就到了。
那個時候,我還在跟著那個士兵找地牢。
白小燕還在同哥涼一起。
白小燕被明睿抓住是因為哥涼帳中的那個小兵報信,而白小燕被虐待的時候,哥涼無視離開了,但是明凌是在軍營的……
白小燕受虐……
明睿死了……
因為叛軍罪……
哪裡來的叛軍罪,是因為明凌逼的,明凌一手策劃的,明凌千算萬算……甚至將我也算進去了……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我只想看看白小燕。如果白小燕死了,明凌他就不要活了……我手腳冰冷,突然很害怕,自己居然有這樣的想法。
回到軍營大夫那邊,裡面都是亂七八糟的,隨便拉著一個小兵問了,原來有人私闖軍營。
「白小燕呢?」
「誰?」
「躺在這裡的人啊?」
「啊,那個啊,成為人質啦。」
我的心咯登了一下。
白小燕去了哪裡?
他還發燒著!
我立刻跑回去軍帳裡面,我沒有走進去,就有士兵推開我的身子先衝了進去,跪下:「報告王爺,他們逃向了皇陵。」
明凌聲音都沉了,沉入幾百萬的深海:「封鎖帶的埋伏呢?」
「一路披靡,擋不住。」
「不過也不能怪他們,雲祁陽是一代劍聖,普通人能擋得住嗎?傳令殷夙,無論如何把雲祁陽誘出來,答應他任何條件。只要雲祁陽一出現,就立刻殺了他,連白小燕也一起殺了!踏入皇陵的任何人,不管是誰,都格殺勿論!」
明凌的話很真切,那是真的。
我給他拿來的藥物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心空白一片。
奶媽來到這裡?
但是,明凌要殺奶媽和白小燕?
我也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是什麼,聽見背後無數的呼嘯叫嚷,不知道是罵還是勸,低著眼睛搜索著地上的血跡,就能找到奶媽的去向。
一直通向巍巍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