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彼岸天氣晴 第2卷 相見歡(二)
    謝立文常常說:我是一個回床率很高的男人。他說這話的時候,彷彿女人們都成了一條條三文魚,而他則是寬闊的海洋,海納百川,接納著她們的激情回流。

    顧彥平有次很不以為意,和他開玩笑:「表叔,回床率高代表什麼?是不是代表你身體好?」

    「當然不是。」謝立文極認真地回答道:「我這個人多情是多情,但我從來都不濫情,我是有原則的。」

    顧彥平無言以對。他覺得表叔在這方面可比他有發言權多了,不像他,三十好幾的男人了,還沒有女朋友,弄的媽媽很是操心,甚至還偷偷安排了相親給他。

    那天謝立文正在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喝咖啡看報紙,忽地接到顧彥平的電話求助,問他在哪,他便回答說自己現在在哪裡。

    「表叔,幫我一個忙,你到附近的一家餐廳,」顧彥平說了那家餐廳的名字和一個包廂的名字:「今天我媽替我找了一個相親的女孩子,我沒空去,打她電話,居然都不通,也不知道是關機了還是怎麼的。表叔,你替我跑一趟成不成,就說我有急事來不了。」

    「你有什麼急事?不想去就不想去,明說得了。」謝立文皺眉道:「我告訴你,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有這樣的事情別找我。」

    說完,他把電話掛了,起身結賬去了顧彥平說的那家餐廳,然後找到那個包廂,剛推門進去,只溫和地說了一句:「貝允和小姐是吧,對不起……」話音未落,就只見包廂裡那個女孩子霍地站了起來,先發制人道:「你怎麼這麼晚,遲到了知道嗎?」

    謝立文想,好像離約定的時間只過了5,6分鐘吧,這女孩子怎麼如此的沒耐心?

    「如果你不想來,你可以不用來的,我也不用等那麼久了。」女孩子叫貝允和,家裡人都叫她小允,貝家和顧彥平家有點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現在雙方父母看著對方的家世環境都比較對眼,很想撮合他們倆。而且,他們還認定顧彥平和小允是見過面的,屬於半熟不熟的面孔,為了避免他們的尷尬,長輩都沒出面,就讓他們倆自己先吃頓飯。偏偏小允雖然見過顧彥平幾次,可不是在什麼長輩的葬禮上,就是在某個朋友的婚禮上,統統都是匆匆一瞥,小允都沒注意過顧彥平具體長什麼樣子,只知道他瘦瘦高高的,態度很溫雅。今天來的時候,小允不小心在路上又弄掉了隱形眼鏡,所以她看到謝立文的時候,也是瘦瘦高高的身材,說話也溫文爾雅的,她就誤以為他是顧彥平了,按照她心裡的計劃,她就不高興地發作道:「我們實話實說吧,遲那麼久才來,是對我沒什麼意思吧?這可是你先對我沒意思的哦。」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你對我先沒意思,那真是太好了,我謝謝你了,再見吧,不對,是以後再也不要見了。

    謝立文莫名其妙,抬眼打量她一下,只覺得,這個女孩子怎麼,如此之俗。俗,不是長相,是打扮,打扮的那真叫一個俗氣,眼睛化了煙熏妝,那煙熏,真是「煙熏火燎」的煙熏,跟挨了一拳的小熊貓似的。穿著短裙,靴子,大漁網絲襪。上帝,靴子上還有閃亮的蝴蝶別針裝飾,這身行頭看起來,真是比夜總會的小姐還惡俗不堪。

    謝立文真懷疑自己是走錯包廂了,他很想再次求證一下:你是貝允和嗎?貝家雖然不是什麼富豪望族,不過也是個正經人家。貝家媽媽他都見過一次,是在一次喝喜酒的時候,鬆鬆地挽一個髻,打扮的很素雅,頗有大家風範。怎麼媽媽那麼有品,女兒就這德行?敢情她不是親生的,是育嬰堂裡抱來的?

    謝立文正琢磨呢,只見小允站起身來,對他說:「是你先對我沒意思的哦?那麻煩你和伯母,還有我媽媽說一聲,就這樣,拜拜。」

    她是如釋重負地準備回家,沒想到沒戴隱形眼鏡看不清路,砰的一聲,大腿不幸撞到了桌子上,人往前一撲,手袋就掉在地上,散了一地的零錢,口紅,梳子,手機之類。

    謝立文看了心裡直念上帝。出於紳士的教養,他只好蹲下來替她撿,邊撿邊想,這到底是什麼女人啊?莫名其妙慌裡慌張的,看她年紀也不小了,又不會說話又不會化妝,真是低能加弱智。

    他在心裡是拿她和自己的前妻對照的。他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應該像他前妻一樣,做事有條有理,性格沉穩安靜,做女人是要會照顧男人的,而不是讓男人蹲在地上替她撿口紅。

    晚上回到家,他打電話給顧彥平:「活脫一個俗妞兒,你沒去真的是賺了。」

    顧彥平在電話那端笑道:「是天仙我也不想去。」

    謝立文就笑笑掛了電話。後來一尋思,他覺得她是故意的,不然,她為什麼要一再重複著說「是你先對我沒意思的」,可見,只要對方對她沒意思,她就解脫了,回去就有交代了?不過,這些小把戲也許她自以為很聰明,可謝立文看起來卻覺得很傻,傻透了,小臉上還化著那樣的熊貓妝,穿那樣俗氣的靴子和漁網襪,真可惜了她那雙修長的美腿。

    她的腿倒真的長的很不錯。這是謝立文蹲在地上替她撿零碎的時候,驀然感覺到的。

    過了幾天,謝立文從辦公室出來,在街心花園那裡,看見有一雙裹著牛仔褲的美腿施施然而過,他不禁在心裡閃電似的過了一下,憑著他大律師的記憶力和判斷力,他趕上去招呼道:「是貝小姐吧?貝允和小姐?」

    那天小允脂粉未施,素著一張臉,只淡淡的擦了點唇膏和上了一點睫毛膏,穿著襯衣牛仔褲,背著一個大大的日系帆布包,那清麗乾淨的樣子,正是和她的名字非常吻合的一天。

    謝立文心想,那天見面的時候,你就不應該叫什麼貝允和,你應該改名叫什麼莉莉,咪咪,桑迪之類夜總會小姐的名字才應景兒。

    「你是?」那天小允的隱形眼鏡戴的好好的,她根本沒認出他來,只覺得他是一個陌生人。

    謝立文便說自己是誰,我們在哪裡見過云云。小允便笑道:「對不起啊,那天把你當成顧彥平了,後來我們通了一個電話,各自告訴家裡人了,都說對方看不上自己。現在我們的耳根子都很清靜。」

    「你家裡就不會再接再厲,再給你介紹別的人嗎?」

    「暫時不會。」小允笑道:「我媽媽是比較保守的性格,她覺得她一定要把我嫁到她認為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去,可我們也不是什麼大家族,親戚故舊也不多,哪有那麼好運氣啊,除了顧彥平,據說現在還只有一個親戚故舊家的男人是未婚的,今年大約13歲,我慢慢等著好了。」說著,她手裡正端著一杯紙杯裝的咖啡,就喝了一大口,大概是卡布奇諾吧,有一層雪白的牛奶沫粘在了她的嘴唇上,頓時,像長了白鬍子似的。

    謝立文看了真難受,很想提醒她,但又覺得不太禮貌。可要是等她自己發現和感覺到,那都不知道猴年馬月了。謝立文隨口應答了幾句,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動力,他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然後上去就在她嘴上輕輕地擦了一下。

    小允被他突然而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受驚之下,手一顫,整杯咖啡都倒在了他的西裝上。

    謝立文心裡暗暗叫苦,心想自己真不該那麼多情的,自己要表演多情也得找個不那麼冒冒失失的女人施展才是。那西裝可是他最喜歡的阿瑪尼訂製服,而且他現在馬上要去和人談公事,這女人,哎,真是的,沒話說了……

    「對不起,」小允很久才明白過來他是給自己擦拭咖啡漬,又看見自己把他的西裝毀了,心裡挺不安的:「怎麼辦呢,要不我陪你去買件新的。不過我可沒那麼多錢的,買不起阿瑪尼。」

    謝立文想,你連道歉都那麼斤斤計較?買不起就買不起吧:「替我去把西裝乾洗了,我現在回辦公室重新換一件。」

    「哦。」小允答應著,就抱著他的西裝走了,連他的電話都沒問。後來還是過了幾天,謝立文想起自己的阿瑪尼來,趕著去問顧彥平她的電話號碼,才把自己心愛的西裝給搶救回來。

    有一天,顧彥平在家裡吃晚飯,媽媽忽然想起什麼來,撲哧一聲笑了,對他說道:「你表叔,有意思的,把和你相親的那個女孩子都搶了去了,現在大家都說他們倆在交往呢。小允其實挺不錯的啦,就你挑三挑四的,你是要挑一個天仙?」

    顧彥平一開始摸不著頭腦,後來才聽明白,原來表叔和那個貝允和小允好上了,這可真神奇。他想:小允聽說性格有點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扮豬吃老虎,還是真有那麼迷糊?而表叔這個回床率很高的男人,他以前就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到他們倆能搭配在一塊兒。

    其實在起初,就連小允的媽媽都不是很贊成女兒和謝立文在一起。她說:「不是介意他有一個兒子,聽說他兒子還很小,性格也很乖,一直和奶奶爺爺生活在一起,就算以後要和孩子生活在一起也是沒關係的,小孩子麼,只要你真心愛他,對他好,想來他也不會是特別難伺候的。我介意的是謝立文的名聲,他的名聲可不好。」

    小允想,又是他替黑社會打官司的事?這件事他已經向她解釋過了,他說他只替黑幫打了一次官司,就像人家女人只做了一次婊-子一樣,一次賣,卻終生背上「賣」的名聲,牌坊是早讓人給砸的碎碎的,但是他不介意,他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罪。

    小允更介意的也只是他的另一個名聲:風流成性。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喜歡上這個有「風流成性」名聲的男人的,而這個「風流成性」的男人,又為什麼會喜歡她?她也問過他,到底喜歡她什麼?他回答:哎,喜歡你什麼?反正你就挺傻的,你是每次都要我來替你收拾殘局的那種人,按理說我不可能會喜歡這個類型的嘛。

    是的,他向來喜歡的是他前妻的那種類型。精明能幹,任勞任怨,為他付出了她所有的一切。就連結婚後,他前妻都替他安排過幾次和女孩子喝咖啡看電影的約會,當然,他也僅僅是止於和她們喝咖啡看電影。

    那時候有人問他前妻,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回答:我愛他,我想看到他高興。他高興了我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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