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焱乘坐的馬車轔轔而去,一道隱匿在濃密樹木後的黑影一閃而逝。
青色的細葛紗帳子一層層的迤垂地上,裊裊的白煙繚繞在充斥著一片死寂的房間。在這皇宮大內,隨處可聞的就是惱人的蟬鳴,偏生卻在這花團錦簇的小樓處聽不到一聲蟬鳴。
黑影倏地從敞開的窗戶竄進小樓房間,而後靜靜的半跪地上。
紗帳後面,一張紫檀木嵌著紅寶石的拔步床上,掛著幾近透明紅娟紗,幔帳內隱隱綽綽看見一人影,房間一角八角盤龍鎏金香爐燃著淡淡的熏香。
等了半晌,一隻瑩白晶瑩五指塗滿鮮紅丹寇的小手從紅紗帳內伸出,一柔-媚慵懶的女聲自帳內響起:「說說吧,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此刻天邊飄來一朵朵厚重的雲,遮住了似火驕陽,空氣裡開始瀰漫淡淡濕氣。轉瞬間的艷陽高照的晴朗天空烏雲密佈,憋悶的氣壓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咽喉,哪怕再大口的呼吸,胸膛裡依舊悶悶的好似被一團棉花堵住。
帶著午睡後初醒的慵懶嫵媚,瑩白小手分開了青紗帳。一披藍色輕紗花衣,頭盤百合髻,用簡單卻不失名貴的點翠水晶步搖裝點,身姿窈窕,腰肢纖細仿若隨風扶柳般女子從紗帳內走出。
「回主人,鳳焱似乎不像表面上那般不重視自己新娶的皇子妃,若依屬下看他焦急神情不似作假,所以他是真的在關心那個女人。」黑影垂眸斂目面帶黑紗,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是嗎?這麼說鳳焱動情了?」女子將瑩白細膩的小手伸-入盛滿清水的銅盆中,十指指甲塗滿的紅色丹寇一點點的漾在清水裡,轉瞬間的,這銅盆裡的水變的通紅似血。
「這屬下就不知了,所以不敢妄議。」黑影冷冰冰的回答著,他只會做有把握的事,沒有把握的事他從不會亂說。
女子微抬眸不悅的冷哼道:「夜鷹你何時能變的溫柔些?整個人就跟塊冷冰冰的木頭似的,難道附和我兩句,你就會死啊。」
「屬下只會做自己該做的事。」名叫夜鷹的男子依舊聲音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女子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取過一旁名貴雪綢擦拭著那一雙浸了水變更加晶瑩剔透的小手。
「跟你說話真是費勁,走之前把水給我倒了,我可不想聽到有什麼東西唧唧喳喳的亂叫,真是讓人的心情都壞掉了。」女子說完扭身再次回到紗帳內,不再去理夜鷹。
反正這夜鷹也不是她真正的屬下,充其量自己就是他半個主子外加監視對象。不過他也算聽話,否則~
女子黑漆漆的眼彷彿靈動的泉水恣意流淌著,那盛滿清澈泉水的雙眸自是帶著一股魔力,不由自主的吸引著男人靠近她。只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這夜鷹就是不為她所動罷了,她都懷疑這夜鷹到底是不是個閹-人?
夜鷹在退下之時端走了銅盆,並將銅盆裡的水傾灑到花園中,那嬌艷的紅水一接觸地面,頃刻間變成紅色霧氣蒸騰,紅色霧氣所飄散到的地方,那一隻隻小蟲兒立馬的變成血水化作花肥。
這也就是為什麼周邊種滿花草樹木的精緻小樓卻沒有蟬鳴的原因……
「鳳焱,我們真的好久不見了~」女子低喃著鳳焱的名字,端坐梳妝台前,閃亮的銀鏡中倒映出一張過於妖-媚的冶艷臉孔,不同於中原女子的柔順面容,她的五官立體而深邃具有濃郁的南疆女子特色。
而這精緻的三層小樓匾額上赫然用金漆塗寫著三個大字「玲瓏閣」。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南疆公主藍玲瓏,明明是已經被滅了滿族家園的人,此刻竟然擁有神秘男子夜鷹供她使喚。也許鳳焱與這危險女子聯手本就是個錯誤。
銀鏡中藍玲瓏眼眸微瞇,陰毒寒芒閃過,纖細手指輕輕佻開梳妝台上一精緻小盒,盒子裡盛滿各種各樣艷麗花朵。若此時冷風兒在此一定會一眼就認出這滿盒的花朵正是鬼魅之花——罌粟。
隨手拈起一朵嬌艷的罌粟花,藍玲瓏將鼻尖湊上去輕嗅這毒花散發的幽香。嘴角的笑意更濃,真希望在冷 夢若臨盆之時讓她知道自己生下的是個死胎後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想必那一刻才是冷夢若最美的時候吧?要知道人們最痛苦最絕望的表情才是最迷人的……
「呼——」一陣夾雜著土腥氣的狂風吹起,那層層疊疊的紗帳隨風起舞著,啪嗒支起的窗戶被風吹落,「吧嗒吧嗒」如黃豆大小的雨滴猛的自天際砸落大地。
玲瓏閣外,那紅色霧氣被雨滴打散,沾染著霧氣的雨水跌落地上彙集成溪蜿蜒流淌向皇宮大內的每一個角落。
鳳焱和冷風兒自然不知道在暗處還有這麼個不知是敵是友的藍玲瓏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此時兩人已經回到三皇子府,大雨滂沱傾瀉而下,冷風兒懶懶的窩在鳳焱懷中,看他研讀兵書。悶熱的天氣因為大雨飄落驅散了許多,一陣陣帶著泥土氣息的微風自半敞的紗窗鑽進來,不斷輕撫著冷風兒臉頰髮絲。
望著懷中不知何時沉沉睡去的冷風兒,鳳焱寵溺的吻了她的唇角,將她小心的抱起放在大床上,替她蓋好錦被,再將紗帳落下。做完這一切,鳳焱收起眸中溫柔笑意,轉身快步離開。
自從昨夜起,他就沒有離開冷風兒一步,若是再等片刻,怕是他就要尋個由頭發怒了,而唯一能讓他焦躁心情安靜下來的只有鮮血的滋潤。
「唔~」察覺到那溫暖的懷抱遠離了自己的身體,冷風兒不悅的撅-起粉艷紅唇,小手摩挲著將身上的錦被用力拉了拉,纖長濃密羽睫輕輕顫抖了兩下,最終的冷風兒還是沒有把雙眼睜開,就那麼傾聽著窗外不斷敲擊著樹葉花草的雨聲,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