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一片混亂。
天帝深呼吸再深呼吸,保持自己威嚴的形象。
而白黎,則不安地站在一邊,垂首等待訓示。
下面的群臣則是一片混亂,竊竊私語,卻無人敢站出來獻策。
「白黎,你不是告訴吾可以打敗這個妖女嗎?這是怎麼回事?」天帝怒氣衝天地問道。
白黎小心謹慎地向前一步,不安地說:「稟天帝,微臣已經將能量輸入血魔,但是也被她打敗,微臣也很意外。很可能與這……這妖女懷孕有關。」
天帝一凜:「你是說紫微星下凡?」
白黎點了點頭:「紫微星一向不在三界管轄之內,而且擁有無上的能力。一百年下凡歷練一次,他投胎的母體都可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所以我們是傷不到她的。」
天帝握拳:「此妖女若不除,待她威力增大,必會危及天界……」
白黎道:「只有能胎兒降生的時候,就是她元神損耗最多的時候,若這個時候利用天降……」
所有眾仙都吃了一驚:「天降?」
這可是上古的禁術,自古天地初開,便分為人妖神三界。
其中人界可修練為神,妖也可以修練升神,神是最高的級別。
天帝又是神界的首領。
但為了確保神界有人叛亂或者禍害眾生,所以便有一卷禁書專門記載如何懲罰惡行的神。
而最高級別的懲罰便是天降!
天降是需要眾神的血起誓,啟動天眼,將天地自然的力量加諸於叛變者身上,讓他|她形神俱毀,永世不得超世的一種禁術。
一旦啟動這種禁術,便等於眾神和天地簽了契約。
若不成功,眾神便會滅亡,而由天降倖存下來的叛變者掌握三界。
所以說,若啟動天降,便等於將大家的性命都押了上去,怪不得大家會這麼驚訝和色變。
「天帝,若啟動天降,只怕後果……」星君猶豫地說。
白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星君的意思是你有能力對付妖女了?」
「這……這……」
「妖女的來歷大家都知道,當年她稱霸魔界,無人能擋,倘若不是因情所困,也不會轉世投胎。如今功力更盛,且在人界和妖界俱是領袖。大家的實力根本沒有勝算的可能。天界已經數次為難於她,她一定懷恨在心,倘若反攻上天界,恐怕你們都沒有活命的機會!
啟動天降,我們還有五成的把握,但是如果大家各懷私心,後果,恐怕就不會這麼樂觀了!」白黎一字一句地說道。
眾神都望著天帝,各懷心思。
終於,天帝擰眉道:「吾兒已經被妖女所惑,吾不能坐視不理。白黎,去天壇。」
「是,天帝!」
白馬馱著琉璃一直走到皇宮,琉璃欣慰地看著一眼平靜的皇宮,暈了過去。
當她醒來的時候,面對的是太醫緊張的滴汗的臉,還有暴怒的四個皇夫。
「大夫,皇上如果還不醒來,小心你頸上的腦袋……」
「如果胎兒有事,所有太醫院的人也不用活了……」
「水瀚,如果不是你沒看到琉璃,能出這麼大事麼?」
「莫邪你什麼意思?琉璃要走難道你擋住嗎?」
「水瀚莫邪你們倆個能不能安靜點?琉璃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金瞳你也閉嘴,你也不比我們好到哪裡去!」
正在大家各種吵時,雲翌擺了擺手:「琉璃醒了!」
大夫猛烈地拭了拭頭上的汗珠,一顆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
幸好皇上醒了,否則他還不被這四個男人分吃了才怪。
「琉璃,你醒了!」莫邪激動地說。
「琉璃,你怎麼一個人和血魔決鬥,萬一出什麼事,我……」雲翌嘴巴笨,眼中卻有淚光在閃。
「是啊琉璃,我們是夫妻,不是應該有難同當嗎?你若有什麼事,我們也不會活的。」水瀚深情地說。
金瞳已經端來了參湯,體貼地說:「琉璃,你元氣大傷,喝點參湯補補身體吧。」
琉璃歉意地望著大家:「對不起,以後我不會這樣了,讓你們擔心了!」
水瀚柔聲說:「琉璃,你不但是我們的,還是全天下子民的皇帝,是我們孩子的母親,所以,這身體以後不能由你作主了,你就乖乖地安心養胎,好不好?」
其餘三人都點頭稱是,奇跡般地統一。
「可是,那朝政呢?」
「我們來處理!」
「哦,那新的農作物試驗……」
「我們來弄!」
「新型武器的研發……」
「還是我們來弄,你就別操心了!」
琉璃幸福地微笑,她似乎真的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那麼,就安心地準備迎接新生命的到來吧!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孩子降生的時候,突然間,明亮的天空頓時被紫色的雲霧籠罩。
所有的百姓都被奇景吸引,紛紛仰頭看天。
只見得一陣金光從紫幕中緩緩透出,宛若水面被激起的波浪一般。
那點點的金光,如碎金一般,破空而出,混在紫氣中,緩緩地射出。
那紫色的幕布之上,那金色的碎光,彷彿是禁不住這輕柔的碰撞一般,瞬間便又碎成了更小的千千萬萬銀光。
所有人都被天空中這奇異的景象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都不由自主緊緊地閉住了呼吸,只能睜大眼睛,將這天地光輝盡可能的收入到眼中。
隨即隨著一聲嬰兒的哭聲響起。
金銀光線相交之處,宛如有生命一般,紛紛炸裂開來,瞬間便投入到了天地之間。
接著,紫氣散開,金光和銀光散去,天地間仍是一片清明。
而此時,琉璃已經誕下一雙麟兒。
所有百姓都自覺地朝拜在皇宮面前,高呼萬歲。
就是琉璃享受當母親的喜悅時,天界正在舉行一種神秘的儀式。
眾上仙圍著一個古老的轉盤,以天帝為首,紛紛將食指割破,將鮮血滴入自己所在位置的一個軌道中。
當所有的血液匯向中間時,天帝親自啟動轉盤中間的圓柱。
鑲在轉盤中間的寶石藍的夜明珠則緩緩的開始變亮,一時間,大殿的氣氛變得神秘而魅惑起來。
靜……沒有一絲聲音的靜。
眾神甚至開始覺得耳畔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
漸漸的,空氣中開始瀰漫起一股幽香,淡雅而神秘。這種香味非常的淡,卻有種勾引人的誘惑……
跟那些世俗中的香料全然不同的、彷彿生於天地之間、充滿神秘和禁忌的幽香。
「叮……」
清越的鈴鐺聲彷彿羽毛撩撥在心窩上般,輕輕地在一片幽暗中響起。
一個赤著雙足,身穿兜帽披風且看不清樣貌的修長人影從殿外緩步走來。
他走得很慢,卻有某種特定的、仿若來自亙古的旋律。
而每走一步,那如雪般白皙的,並繫著鈴鐺的腳裸便隱約從絲袍的下擺露出。勻稱的腳趾修長而白皙,彷彿最完美的藝術般,在這樣幽暗的環境下,竟還散發著一種朦朧而柔和的光芒。
一隻手——
驀地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手心朝上,似乎還握著什麼。
如最細緻的和田白玉,輕輕抬起,寬大的袖子沿著細膩的肌膚緩緩滑落,即使是大殿的昏暗也無法遮掩那玉一般的瑩白。
隨後,在眾人好奇的眼光下,帶著淡淡櫻花粉的精緻五指慢慢張開,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手心上攤著的數枚白色花瓣,如滿月般散發著潔白的光華。
幾乎是立時間,那些白色的花瓣便彷彿被一股柔和的旋風輕輕捲起,漂浮著環繞在那人的四周。
片刻後,那看起來不過十數片的花瓣,卻漸漸變得影影幢幢,最後竟化做成千上萬,如柔和的螢火般飄落在四周。
那一瞬間,被無數枝條跟燈籠點綴的雲台彷彿雲霧繚繞的人間仙境,如幻似夢。
周圍的氣溫似乎有些升高,地上的碎光竟逐漸化作四散的煙霧,蒸騰繚繞,很快便充斥了整個大殿。
而後,在眾神的驚歎聲中,那人的四周竟又無聲無息的出現了四名一模一樣裝扮的身影。只是,似乎嬌小些許。
而他們的手中,則無一例外的握著精緻而罕見的樂器。
修長的十指拂動琴弦,悠揚的樂聲響起,春風消融冰雪般,一股暖意如波濤般一層層的在大殿瀰漫開來,那彷彿能滲入靈魂,如陳釀般迷醉人心的音樂配合著五人神秘而誘惑的氣息,氣氛立時便慵懶起來。
周圍迷幻的光芒彷彿注入了生命一般輕輕搖曳,五個身形也隨之妖嬈而動。
四周的樂者亦隨著中間舞者的動作起舞,如百鳥朝鳳般緊緊圍繞著他。而那即便隔著長袍,依舊纖細的腰肢讓人不由得心神蕩漾、浮想聯翩。
「咚——」樂聲節奏倏變,那舞者柔軟的雙臂輕動,剎時間,五人身上原本披著的斗篷都迎風而起,緩緩飄動,而後竟瞬間化作花瓣,隨風揚起,最後緩緩跌落在地,唯余一陣殘香。
然後五人不知何時也割破了手指,與眾神的血相溶。
隨後天界風雲變幻,明亮的閃電和雷聲隱隱,彷彿天地在咆哮一般。
為首的黑衣人突然躍上轉盤的中央,快速地結出複雜的印界,一串串咒語無形地吐出。
這時天帝微一點頭,白黎神情嚴峻,拿著一把子母日月雙刃劍,兩劍交錯,緩緩地吸收這四周無盡的能量。
由於啟動這個儀式需要兩個時辰,而天上一個時辰,人間已一月,所以,此時已經兩個月過去。
待白黎的劍吸足能量,他幻成一道輕煙,攸地消失在天界。
成敗在此一舉了。
而琉璃,靜靜地坐在天台上,默默地掐指運算。
天上近上黑雲翻滾,所有的星光都被遮住,看來要出大事了。
可惜她被血魔重創後,再加上生孩子,已經失去了內力,這些內力至少要半年才能一點一滴地收回。
琉璃秀眉微糾,心中矛盾不已。
她與天帝必有一場大戰,她可以去死,但孩子不可以。
所以,她一定要想好萬全之策。
看來,只有把孩子送到妖瀾,利用晶石的力量保護……
「琉璃,想什麼呢?」水瀚上前溫柔地說。
琉璃輕輕地搖了搖頭:「沒事,瀚,倘若有一天出事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水瀚擰眉:「琉璃,有我在,我絕不會讓你出事的……」
琉璃打斷他的話認真地說:「我是說萬一,萬一我出事,你帶著黑晶石把兩個孩子送到妖瀾,沒有收到我的指示,千萬不要回來……」
「好好的,怎麼會出事?血魔不是死了嗎?四國也統一了,現在天下太平……」
「你答應我!」琉璃強硬地說。
在琉璃的逼迫下,水瀚無奈地說:「好,我答應你!」
琉璃輕聲吁了口氣,正要下去,卻看到莫邪和金瞳一人抱一個孩子滿頭大汗地衝了過來:「琉璃,救命啊,小仔子們尿了我一身。」
金瞳臉色更差:「我的還拉上了!」
兩個孩子賣力地哭聲像在控訴兩個爹的不專業,看到琉璃後更是伸手要抱抱,死命地掙脫兩人的手。
雲翌在一邊看笑話:「我都說了給奶娘,你們非得顯擺。」
琉璃一手抱一個,輕聲安慰著,兩個孩子立刻不哭了,緊緊地抱著怎麼也不撒手。
眾人感歎,還是孩子跟娘親啊!
一家七口相擁著走下樓去,他們卻不知道,平靜的生活就要被打破了。
濃重的天空劃過一道輕煙,白黎雙掌反覆,手中的劍在天空劃過一道刺眼的白光,只聽轟一聲,一股強大的氣流襲向皇宮的頂端。
就在他降臨的時候,琉璃的血玉劍已經嗡嗡作響,她敏捷地翻身,將兩個熟睡中的孩子交給水瀚,沉聲道:「快帶他們走。」
水瀚也感覺到了不對,用力地搖頭。
「快點,沒有時間了!」琉璃寒聲道。
水瀚抱著兩個孩子,咬牙:「等我!」
轉身向後殿飛奔。
而此刻,大殿傾倒之聲已經驚動了雲翌和金瞳,兩人一齊躍去頂擋來襲,莫邪而飛奔到內殿。
「外面發生什麼事了?」琉璃握緊血玉劍,寒聲道。
莫邪搖頭:「有強敵來襲,但來路不明。」
「走,咱們去看看。」
兩人還沒有出去,突然一個黑影襲來,琉璃倒退了一步,只見雲翌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快走,是天神降臨……」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胸口一陣劇烈地翻騰,抽搐著低頭又吐了一口鮮血,看起來格外的狼狽。
隨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看了看天空,痛苦地對琉璃說道:「快走………」
「雲翌……」那副滿身鮮血的淒慘摸樣讓琉璃臉色頓變,指尖都在發顫。
可緊接著另一個滿身鮮血的人影也砸了下來,重重落在了琉璃身邊的不遠處,激起無數碎石。
待琉璃看清對方的摸樣時,臉色頓時一片煞白,連眼都紅了。
比起雲翌,男子身上的傷顯然要嚴重得多,修長的身體幾乎看不到完好的地方,尤其是胸口,竟整個凹進去了一大快,分明是助骨都齊根斷裂了。
而最讓琉璃感到無法接受的是……她感覺不到對方的氣息……一點都感覺不到……
「金瞳……」看著生死不明的男子,琉璃想要過去,但卻怎麼也抑制不住混身的顫抖,急得聲音都嘶啞了……
正在這時,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懼令她胸口一陣狂跳,身體竟硬生生地僵住了……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空,卻看到了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幕……
銀灰色的月光從崩塌的洞口傾瀉而落,月輝中,一道雪白的高大身影如魔神般踏空而來。而隨著他的出現,一股讓人為之心顫的可怕的氣息也隨之散發開來
男人的眼,散發著一層妖異的血光,彷彿是無數生命跟鮮血凝結的腥紅。僅僅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琉璃,後者便有種腦子一片空白的感覺……
天神使者!
看來,天帝真的想讓她滅亡!
而且,朝她身邊最親愛的人開始下手了!
雲翌,金瞳,下一個會是誰?
莫邪?水瀚?
不不!她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下意識的,琉璃搜尋著莫邪的身影,還好,他就在自己身邊。
顯然,在抑住自己的怒火,她能聽到他關節卡卡作響的聲音。
他們面臨的敵人太強大,這讓琉璃自己都沒把握贏他。
「簫琉璃,你沒有內力了吧?等著受死吧!而你愛的人,也會一個個的死在你面前!」白黎冷冷地說。
琉璃只覺得胸中空蕩蕩的,雙腳如踩在棉花上一樣。
那股莫名的恐懼讓她幾乎要叫出來了:讓我死,放過他們!
但是不容她喘息,白黎已經閃電般地衝了過來。
「琉璃,讓開!」
一聲怒吼傳來,莫邪不知何時已經死死握住了一把形狀怪異的特製武器,足尖輕點便徑直朝白黎而去,雙眼滿是決然的殺意。
但令一旁的琉璃始料未及的是,莫邪在掠過她身旁的時候,突然伸手扯斷了一根懸掛在角落裡的彩綢。
剎那間耳邊傳來一陣轟響,地面突然裂開,琉璃只覺得眼前突然一暗,還未及反應整個人便直接掉入了一個暗室。
緊接傳出石壁迅速摩擦的聲音,再一抬頭,頭頂的石壁剛好合上,而她也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琉璃壓制住心中雜亂的思緒,收回視線,摸索著冰冷的牆壁勉強爬了起來。
倚著石壁堪堪站立,她的腦中卻彷彿還能不斷聽到莫邪方才在她耳邊所說的話。
『快走,我拖住他──』
身體隱約能感覺到自頭頂傳來的震顫,琉璃知道上面正發生著激烈的戰鬥。
這時,琉璃突然感到身後拂過一縷幾不可察的涼風,轉身凝神細聽,片刻後便已經知道,若延著眼前的小徑走出去,她必定能逃離這個地方。
但她不可能走。
因為她有強烈的預感,若她獨自從這裡離開,上面的三個男人,都將必死無疑。
琉璃沒有再猶豫,伸出手指快速摸索著有些潮濕的石壁,仔細的找尋所有可能存在機關的地方──她必須回到地面。
暗道沒有任何光線,失去內力的琉璃摸索起來有些困難,但憑著一些機關的知識,她很快便在牆角左側接近地面的地方找到了一塊略微突起的岩石。
她按了下,沒有動,往後拉,也沒有反應。她皺了皺眉又試了幾種方法都無效。
隨後,她沒有再專注於這個突起的石塊,而是轉身在附近繼續探查,果然,未過多久她便在方才稍微偏右的地方再次摸到了一塊同樣突起的岩石。
她嘗試將兩塊同時扭動,過了片刻,便聽到岩石內部傳出了一種沈悶的齒輪轉動聲,隨後,她頭頂的那塊巨石也隨著機括聲緩緩分開……
琉璃忍著身體的撕裂般的疼痛,腳尖在突起的岩石上一個借力,蹂身而上攀上了地面。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琉璃只覺得指尖有些濕黏,下意識看去,發現已經滿是濕粘的鮮血。忍不住抬頭,卻被眼前的畫面生生地楞在了當場,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月光下,白黎面若寒霜地站在中央,飛揚的髮絲如燃燒的無間夜火般在他身後妖嬈的飄動。
而他強健的手臂,此刻正從另一個男子的胸口橫貫而入,帶著猙獰的血肉從他背後穿了出來,不斷地從指尖滴落鮮紅。
被刺穿心臟的那一瞬間,莫邪有些迷茫。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以一種極痛苦的方式在流逝。甚至是每一次呼吸,嘴裡湧出的都是血泡。
但是,他不覺得難過,因為,他保護了那個女人,自己最愛的女人。
只要她活著,就好。
正在這時,他聽到了身後機關轉動的聲音──那個女人竟然又回來了……
他說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感覺,只是覺得有些愕然,意識也隨著鮮血的流逝而漸漸模糊。
琉璃,為什麼……
莫邪在心裡問道。
「放開他!!!」琉璃帶著嘶啞的怒吼聲從他身後傳來,隨即,莫邪聽到了愈發清晰的腳步聲。
琉璃正在向他跑來,步伐急切卻又有些亂,似乎帶著些踉蹌……
這個傻瓜,她捨不下自己,莫邪想著,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淡笑,目光也瞟向了在他不遠處、連趴著都異常吃力的金瞳。
金瞳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掙扎著抬頭看向莫邪。
時間仿若在那一瞬間停滯不前,兩人遠遠對視著……
隨後,莫邪依舊不停溢出鮮血的嘴唇緩緩地動了,血紅的唇、帶著妖異的感覺,最後傳達給了金瞳一句話……
「好好保護她……」
隨後,他那抹淡然的笑容,在金瞳極度驚愕的目光中,漸漸變得虛無。
但也僅僅只能到此為止了。
本來已經痛到麻木的莫邪感覺自己心臟的地方,突然傳來一陣焚燒般尖銳的疼痛。那是一種比起胸膛被貫穿、心臟被捏碎要厲害千百倍的疼痛。
而後,這股疼痛瞬間邊蔓延至了他的全身。
莫邪只感到眼前一片雪白的光芒,隨後變成了大片的血紅……
最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
莫邪並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正被白黎釋放出來的火焰焚燒著。
他聽不到,也看不到,只是感受著那彷彿從骨頭開始焚燒的痛苦──真真切切感受著,他這一輩子,都沒有經歷過的巨大痛苦……
只是,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都倔強地咬著牙,一聲都沒有喊出來……
洶湧的火光讓整個洞穴變得一片通明。
卻在琉璃撲過來的瞬間,突然熄滅了……
彷彿一切都計算好一般,以至於琉璃伸出的手,僅僅只抓到了一把雪白的骨灰……
還在發燙的骨灰……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那一瞬間,琉璃不知怎麼的腳一軟,就半跪在了地上,腦中一片空白……
白黎冷漠地俯視著幾乎癱軟在地上的琉璃,一雙猩紅的眸子如同無邊無際的血池,深邃得讓人無法看出他在想些什麼。
而後,沒有表情的他伸出手,緩緩握住了琉璃那只還抓著骨灰的手……
接著,用自己還帶著鮮血的手指,將那顫抖的指尖,一根一根的,不容抵抗地掰開。直至琉璃手心的骨灰,一點點的滑落在地上,被冰冷的風毫不留情吹走……
什麼都不剩……
「為什麼……」
琉璃勉強抬眼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白髮男人,佈滿血絲的雙眼充滿著悲慼跟憤怒:「你要殺的人是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們……」
「……因為看著你痛苦,我比較快樂!」 白黎惡毒地說。
「你看,他們也要死了!馬上,就輪到你了!」白黎一字一句地說。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人影突然擋在了琉璃的前面。
「瞳……」
琉璃驚訝的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沉默男子。
彷彿能為他擋下一切傷害般,沒有絲毫退縮的背脊繃直著,可琉璃卻分明看到了金瞳不斷從傷口溢出的鮮血以及控制不住疼痛而抽搐的雙腿。
「我能擋住他一會,你趁機快逃。」明明連站著都那麼的吃力,金瞳的聲音卻平靜得毫無波瀾。
恍惚中,琉璃皺著眉下意識看向金瞳的掌心,隨後不禁為自己所見窒住了呼吸。
金瞳白皙的指端,竟隱隱有暗紫色的詭譎光芒發出,且越來越亮。
那一瞬間琉璃就知道,金瞳要引爆自己的靈脈,讓攻擊力在極短的時間內爆增十倍。
而這樣做的代價──死亡。
白髮男人冷若冰霜的盯著金瞳,幽紅的瞳孔中,焰靈般深沉的殺機翻湧。
他緩緩抬起有力的手,五指張開,透明的雲煙瞬間在他掌心流轉,而後凝聚成一把血紅色的半透明鐮刀。驟然間,凌厲的壓迫與寒意鋪天蓋地襲來。
金瞳神色一凌,手中長劍隨即緊握,蓄勢待發。正要出手,卻感覺自己失溫的手被琉璃緊緊握住。
「別犯傻。」
琉璃沉穩的聲音從背後輕輕傳出,握著他的力道也前所未有的大,顯然想要制止著他的行為。
而這時,白黎卻動了。
應該說,他的身影原地消失了。
下一瞬,那血染般的鐮刀帶著詭異的,幾乎無法掌握的軌道的刺向了金瞳眼睛,幾乎瞬間就要將他刺個對穿。
金瞳僵直著沒有退避,因為琉璃制住了他。
不過,即便他能動,金瞳也躲不這過於詭異的一刀,幾乎扭曲空間的一刀。
意外出現,一隻白皙而有力的手驟然出現,穩穩抓住了那把燃燒著火焰的鐮刀,而火焰在這之前就已經主動熄滅。
金瞳看著不知何時擋在自己身前並徒手接下鐮刀的琉璃,愣住了,臉色有些難看。
「我不會允許你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