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台手下一緊,一道血痕從斬星決的脖間溢出,他笑得人神共憤:“那公主就要眼看著自己親生父親痛苦的死去,自己也難逃被捉的下場。”
斬星決望著琉璃焦急地說:“琉璃快走,不要管我,他不敢殺了我!”
落葉台獰笑,一刀扎在斬星決的左臂上,斬星決痛得冷汗直冒,卻死忍著一聲不吭。
琉璃閉上眼,再睜開時卻在慢慢的走近落葉台。
“你別過來!”落葉台大叫。
琉璃輕蔑的笑:“怎麼,怕了?祭祀不是不知道我現在毫無功力嗎,我過來只是想把這太極石親手交給祭祀罷了!”
落葉台想了一想這才伸出手:“拿來。”
琉璃微微低頭,作出恭順的樣子,卻算准穴位,反手砍向落葉台,准確的命中麻穴後,趁著落葉台全身一僵的瞬息功夫,搶過斬星決,玄門在一邊掩護,三人立刻向秘道跑去。
“快追,不要讓他們跑了!”落葉台一掙骨頭,恢復了知覺,惱羞成怒的叫著。
琉璃把斬星決交給玄門,果斷地說:“你帶著王走,我來斷後。”
玄門猶豫著:“可是公主……”
“走!”琉璃雖然武功全失,但一個凌厲的眼神仍讓玄門有些畏懼,也不敢辯解,急忙背著斬星決向裡面逃去。
琉璃看著蜂湧而來的黑衣人,眼中殺機陡現,俯下身子,一按機括,包在勁裝下的短弩,利箭,鐵蒺藜,青蜂針如一蓬藏青色的霧雨,向眾人激射而去。
“啊啊啊!”幾聲慘中之後,一二十人全數斃命,無一生還。
琉璃麻利的換上黑衣人的衣服,用黑巾罩住頭部,臉上塗上鮮血,躺在地上。
等後來的黑衣人和落葉台追來的時候,琉璃貌似受傷嚴重的捂著小腹,指著相反的方向吱唔了幾句,‘壯烈’的倒下。
看著落葉台向相反的方向追去,琉璃的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拍拍身子,大搖大擺的准備逃走。
“好一個智勇雙全的妖瀾公主,險些上了你的當!”剛走出兩步,就被背後傳來的聲音定住。
琉璃歎了口氣,回頭看著氣急敗壞的落葉台,甜甜的笑:“祭祀,開個玩笑嘛,何必這麼生氣呢?不過我倒很奇怪你怎麼發現我是假的?”
她一邊說話拖延著時間,一邊快速的搜索著襯手的工具,或者逃生的路線。
可惜的是,這裡四周都是光滑的石壁,身上的暗器已經發完,看來天要亡她!
“因為我的士兵不會身上帶著百花香味!”
琉璃皺了一下眉,這點她倒是給忘記了!
看著兩個逼近的士兵,琉璃握著手中的短刀,刀鋒在幽暗的松火下映亮她清亮的眸子,寒光一閃,將短刀擲向其中一人。
噗一聲,短刀命中士兵的腦袋,頓時腦漿崩裂而死,與此同時,琉璃揉身撲向另一名士兵,迅捷的扼住他的咽喉,用力一扭,只聽咯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士兵雙眼暴突,身子一軟,倒地身亡。
這兩手功夫只在一瞬間完成,手段極其殘忍,駭得其余的黑衣人不由自主的對望一眼。
“你以為我真的毫無功力嗎?那不過是騙你罷了!若是識相,就讓開一條路,本公主今天心情好,不想殺太多的人,若是還擋著我的路,別怪我遇神殺遇神,遇佛滅佛。”琉璃的話說得駭人,實際上不過在玩空城計,看能不能騙住落葉台。
落葉台顯然猶豫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大笑聲來,抽出寶劍,一道紅光閃過,寶劍向琉璃劈來。
一時間,飛沙走石,狂風掃地,黑衣士兵被劍風震退,琉璃則身不由已的向身後的山石道上撞去。
砰一聲,身體被狠狠的砸在石壁上,內髒一陣激蕩,琉璃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但不容她猶豫,落葉台已經劈了過來,琉璃百忙中抽出血玉劍一擋,當一聲,手腕發麻,又吐出一口鮮血。幸好血玉神劍,不懼劈砍,否則自己真要被一劈兩半了。
媽的,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是誰建的密道,竟連一個逃走的門都沒有!
落葉台哈哈大笑:“妖瀾公主,誰讓你多管閒事,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了!”
琉璃穩了穩心神,正思索著逃走的法子,落葉台卻將劍收起來,慢慢的走向她。
“公主,你是不是感覺全身酥軟,如臥棉上,周身發熱啊?”
琉璃心中一凌,果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她秀眉微皺,冷冷地說:“你下藥?”
“不錯,對付體內具妖瀾之王元神的妖瀾公主,我怎麼能掉以輕心呢?若不是在你最弱的時候下無色無味的輕煙散,你怎麼會乖乖從命呢?”
琉璃輕蔑的笑,自己學過毒,當然識得這種毒藥,早已經將此毒逼出。
落葉台繼續說道:“輕煙散自然難不倒公主,但公主可知道你飲的茶下有一味無毒的藥叫‘金風露’,其實這藥對人沒什麼害處,但只要一遇上含了巨毒的血液,就會變成一種催情的藥。”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說道:“公主方才觸到士兵的血,這藥恐怕要發作了!”
琉璃暗叫一聲糟,忙將體內殘存的真氣引出,暗暗逼毒。
落葉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贊道:“公主在這個時候還能不動聲色的運氣逼毒,當真叫人佩服!只是可惜,這種藥的藥性不是最厲害的,然而一經內力催逼,就會加倍發作。如果不與人交和,你就會全身肌膚寸裂、血肉燥涸而死,活生生的變成一條干屍!”
琉璃死死的盯著落葉台肥大的臉,那雙冰藍的眼沒有因為情欲而染上半分蒙朧,而是分外的清明。
如果她從前沒有過將人挫骨揚灰的沖動,那麼此刻她腦中已經想了幾千幾萬人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來對付落葉台。
只要她這一次能逃過一劫,她發誓定會讓他嘗嘗如何叫生不如死,如何叫後悔做人!
“其實公主也是一個美人兒,如果公主不介意,在下倒是願意代勞,為公主解毒!”落葉台笑得一臉淫賤,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他每走一步,琉璃額上的汗就多一滴,怎麼辦,怎麼辦?
她咬破嘴唇,努力保持頭腦清明,手無意中觸到石壁中一處突起,竟無意中觸到機關,石壁開裂出一條縫來。琉璃快速的閃身進入。進去之後,石壁嘎然合上,將落葉台關在外面,任落葉台如何叫罵捶打,費盡心機,也打不開這石壁半分。
不料這石壁之後竟是空的,是深不見底的黑淵!琉璃只覺得自己如一枚炮彈一般,正在重力的作用下飛速的下墜,一直墜向無邊的黑暗!
黑暗總是讓人恐懼,尤其是黑得看不到光明,甚至感覺不到盡頭的黑暗。
總算良好的身體素質讓琉璃撐了過來,閉上眼想些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不知墜落了多久,在她漸漸失去的意識的時候,咚一聲沉入了一片湖裡。
刺骨的冷包圍著她,琉璃墨發如蓮盛開在湛藍的湖底,整個人如一株清蓮輕輕飄浮在湖面上。她不知漂了多久,身體才感覺被放到了實處。
許多陌生的氣息包圍著她,讓她不安和煩躁,她想努力的伸手去握劍,無奈力不從心。微微睜開眼,隱約看到眼前有許多人影在晃動,虧得琉璃意志堅強,喝了幾口水,硬醒了過來。
給她喂藥的一個妙齡少女,她鼻梁高挺,長發帶著波浪般的微卷,似有極北之地羅剎族的血統。即使身材嬌小,但纖腕、細腿都有著完美協調的比例,少女毋寧更接近神話中的海中精靈——鮫人族,只是那條長長的斑斕魚尾終究化成了人形,變成一雙細而直的纖長美腿。
琉璃拒絕喝藥,沙啞著聲音問道:“這是哪裡?
少女顯然聽不懂她的話,焦急的比劃著,突然喜上眉梢,咚一聲扎進水裡,如一尾游魚般游向遠方。其它的人看她醒了,但帶著一臉不可接近的樣子,嘰嘰喳喳說了幾句都散了。
不一會兒,少女帶來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那男子似乎身份地位頗高,少女對他十分恭敬,指著琉璃又是一通鳥語。
男子的面容有三分肖似水瀚,不過頭發是卷的,身材更加修長而已。他看著琉璃用漢語說道:“這裡是鮫人族,我是這裡的醫師,蘇晰,聽說你中了毒,阿流讓我來替你看病。”
琉璃一驚,早聽聞鮫人族因泣淚為珠,珍貴難求;制油成燈,萬年不滅,因而遭遇滅絕人性的捕殺。原以為這個種族已經在地球上滅絕了,不料竟然還存生!
面對這個英俊的男子,琉璃縱是再開放,也無法啟齒說出自己中媚毒的事情,只得繃著臉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醫治,只是需要大量的冰水。”
蘇晰擺手讓少女退下,關上房門,含著無害的笑意上前一步:“姑娘面色潮紅,呼吸急促,似乎靠冰水並不能解這奇毒。”
琉璃橫刀在胸前,冷冷的眸子閃著寒光,勉強撐著一口氣道:“不需要你多事!”
話是這麼說,可那該死的媚毒竟然越發越快,轉眼間已經全身酥軟無力,血玉劍當一聲掉在地上,體內似乎有千萬只螞蟻在啃食,一股難耐的躁熱慢慢的升起。
蘇晰微微皺眉,不得不說:“姑娘不要強撐了,再這樣下去會肌膚寸裂,發狂而死!”
琉璃閉目,她不是一個保守的人,也不在乎那一層薄膜,但潛意識裡女人都喜歡把自己的第一次給心愛的男人。而面前這個陌生男子,與自己毫無感情可言,總不能為了解毒讓他……
蘇晰坐在床前,替琉璃把脈,那溫熱的手指似乎有一種特殊的魔力,讓人情不自禁的屈服在撫摸之下。琉璃湛藍的眸中升起了蒙朧的輕霧,臉蛋嬌艷如春花初綻,新換的一身潔白的棉布衣服包不住玲瓏的曲線。一頭黑發猶帶著水漬濡濕了胸前的一小片衣衫,呼吸間有幽香溢出。縱是蘇晰眼觀鼻,鼻觀心,也被這空氣中曖昧的氣息弄得俊臉微紅。
蘇晰正在手足無措的時候,突然被琉璃翻身壓在身下,快速的除掉身上的衣物。
“我……”
“我會對你負責的!”琉璃快速的接口。
蘇晰臉更紅,心想她怎麼知道鮫人族的規矩?
琉璃其實潛意識把自己當成了強者,所以才隨口說出的話,她現在需要的不過是一個男子的身子來解毒而已,並沒有夾雜別的欲望。
“你……”習慣在上面?
“沒人告訴你在這個時候不要多嘴,應該閉上眼睛嗎?”琉璃縱然在這個時候,還是習慣性的命令口氣。
唇被柔軟的櫻唇堵上,少女白晰的腿,細而滑的腰肢,瘦不露骨,吹彈可破的肌膚……宛如一個淒迷的夢境,讓蘇晰傻傻的閉上眼。
他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交給了一個異族少女,更沒想到,這少女還在上面操縱著他,讓他有種自己被‘欺負’的錯覺。但這種感覺實在太妙,蘇晰滿意的享受著。
隨著動作,琉璃體內的毒一點點清除,更巧得是那失去的功力正如新生的竹筍一般嗖嗖的生長著回到自己體內。
蒙朧中,看著蘇晰的臉,漸漸的幻化出水瀚的模樣,她癡迷的撫著這張酷似水瀚的面孔,將自己完全交給了蘇晰
雲雨之後,琉璃看著無力的躺在床上的蘇晰,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手掌心蘊上內力,緩緩的拍下。
但看著這張與水瀚有三分相似的臉,她實在狠不下心結束他的性命
算了,鮫人族深居山谷,想來也不會出谷,自己只當做了一個夢,把這件事忘記吧。
她伸指一點蘇晰的昏睡穴,清洗了身體,換上來時的素衣淡衫,背上血玉劍,推開門走了出去。
琉璃不知道自己因為破了身後,容顏更添了三分嫵媚,雖是無情卻也動人,抬手投足間,風華絕代,傾倒眾生。
臨走時琉璃順手帶了一枝鮫油松棒作照明用,她剛一出門,就看到阿流朝她走來,琉璃不願讓她看。左右一看,身形微動,化為一道白光,閃身隱入茂密的樹枝上。
阿流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咦,明明剛才看見有人,現在怎麼不見了?莫不是我眼花了不成?”
琉璃淡淡一笑,施展輕功,踏著青松碧葉,向山頂飛去。這山谷裡空氣十分清新,碧草如茵泉水清澈,只是,該死的路怎麼走?她皺眉看看四周直入雲霄的群山,決定逢山開道,遇水搭橋,不信走不出這山谷。
這山十分陡峭,仗著輕功好,才避免被摔死的厄命,但行到險處,仍要雙手雙腳都伏在山崖上攀緣。費了她半日功夫,方爬到崖頂。
誰知一上來,就看到蘇晰放大的俊顏,駭得琉璃幾乎疑心自己見到了鬼!
“你怎麼在這裡?”琉璃抹抹臉上的汗珠,懷疑地問道,就算他插了翅膀,也不可能飛這麼快吧?
蘇晰一臉委屈:“你說過要對我負責的!”
琉璃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額上黑線無數,她,呃好吧,她承認當時是說過這麼一句話!
“你想怎麼樣?”她開始和蘇晰談條件,渾然不覺手上的污泥弄髒白嫩的臉。
“你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總之,這一輩子除了你,我不會愛上別的女人!”蘇晰紅著臉說道。
琉璃微張檀口,這是哪跟哪呀?
“說吧,要怎麼樣你才肯離開我?”
“你不要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蘇晰玄然欲泣,拿出一哭二鬧三跳崖的招。
琉璃皺眉,不動聲色地說:“我是個惡人,殺人如麻,隨時有可能死,而且還有許多人在追殺我,你也要跟?”
“要!”蘇晰擦擦眼淚,猶如偷到糖吃的孩子笑得一臉陽光。
“每天三餐不繼,有時還吃生肉,喝獸血,跟著我的人神經必需足夠堅強,能承受任何的打擊,還要夠強的本領,你能做到嗎?”
“可以!”蘇晰答得飛快,然後笑瞇瞇的上前要替琉璃擦去臉上的污泥。
“以後不要隨便哭!”琉璃雖然很想看看蘇晰是不是真的泣淚為珠,但為了他的安全,還是不看為妙。
蘇晰乖乖的點頭,溫柔的拭去琉璃臉上的汗水和污泥。“這樣好看多了!”他圍著琉璃轉了一圈高興地說。
琉璃冷眼看他替自己拭去污泥,看他笑得像個孩子,無奈的歎氣,就心軟一次吧。自己就算是冰,也需要有火來溫暖,就算是黑暗中生長的植物,也需要偶爾有陽光的照射。
一路上都是蘇晰在說話,琉璃很少開口,偶少答上一句也是短短的兩個字。但蘇晰毫不氣餒,再接再厲的自說自話。
“你怎麼比我早到達山頂的?”好不容易,琉璃開了金口。
蘇晰微微激動地說:“我們鮫人族有專門出谷用的升降工具,我當時就看到你在爬山,喊了很多遍,你都不睬我,我只好在山頂等你了!”
琉璃掃了他一眼,蘇晰只得咽下肚裡一籮筐的話,乖乖的跟在後面。
別看蘇晰天性純真,實際武功修為及醫理十分高明,若不然,他也不會在一柱香的功夫醒來並迅速的找到她。
琉璃不怕吃苦,風餐露宿慣了,可是蘇晰哪受過這樣的苦?但他忍著不敢出聲,生怕惹怒了琉璃。
行了幾天,琉璃終於注意到了蘇晰行走姿勢的別扭,找了一處山洞歇息,吩咐他在山洞裡等著,自己轉身走了出去。
“你,不要離開我!”蘇晰拉著她的衣袖可憐兮兮地求道。
琉璃看了一眼,淡淡地說:“放心,我說過的話不會不算數。”
蘇晰這才放心的讓她離開,片刻之後,琉璃手中提著幾尾鮮魚進來,默默的開膛破肚,生火烤魚。
她雖然什麼也沒說,但蘇晰感覺好窩心。她本來可以露宿,但為了自己,還是尋了山洞;她本來可以隨便吃點野果,卻為他捉了鮮魚,還怕他吃不了生的,架火來烤。自己真的沒有跟錯人!
琉璃把烤好的魚遞給蘇晰,這才看到他竟哭了,那眼淚真的是珍珠!
她憐惜的接過珍珠眼淚,不忍心苛責他,打趣道:“烤個魚至於感動得哭嗎?你這眼淚還是等留著缺銀子的時候流吧!”
蘇晰趕緊擦擦眼,不好意思的轉過頭。
“給你吃!”蘇晰把挑過魚刺的魚肉送到琉璃面前小心地說。
琉璃只覺得胸腔中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還真不賴!
蘇晰第二天起床時,發現一雙獸皮作的靴子正端正的放在自己面前,裡面還墊著厚厚的兔毛,在他眼淚掉下來之前,收到琉璃警告的話:“再哭就把你休了!”
兩人在原始森林裡走了一個多星期,才漸漸看到村莊人煙,但不知道這是哪個國家的境界。琉璃心憂如焚,不知道她離開這一段時間絕殺怎麼樣了?金瞳和雲翳一定急壞了吧?
她嫌走路太慢,輕功又耗體力,想起自己一知半解的驅獸語,試探著囁嘴學馬叫了幾聲。誰知一試竟見效,幾匹野馬聽到召呼向兩人奔了過來。
琉璃和蘇晰一人騎上一匹野馬,加快腳程,向中原前進。
這天晚上,兩人行到一處密林,跨下的坐騎突然頓住,昂道抬蹄,差點把兩人翻下馬。琉璃腳尖往虛空處一踩,全身力量放空,瞬息間穩住下墜之勢;大袖一揮,穩穩將欲落下馬的蘇晰攬入懷裡。兩人貼面落地。琉璃回見坐騎被一條橫索絆倒,心頭掠過一絲不祥,還來不及開口,驀地腳下一顛,一張巨大的繩網倏然翻起,將二人包在網內,“唰!”收網一提,高高吊上樹頂。
這網來得突然,琉璃一時疏忽,竟吃了個虧,正准備運力掙開。忽聽底下窸窸窣窣,似有無數人湧了出來,馬匹悲聲嘶鳴著,伴隨著某種奇異的擦刮聲。
一人大叫:“抓到啦!抓到啦!先把馬料理了咦?咱們怎地抓到了一頭大白熊?”
另一人“啪”的一聲,似是搧了先前那人一記,啐道:“熊?你奶奶的熊!熊會騎馬麼?”
眾人一陣轟笑。前頭那人忿忿道:“要不那團白毛是什麼?祁老三,你有種放下來瞧瞧,別給老子耍嘴皮!”笑聲紛紛收止,只余一陣零落。
被稱為“祁老三”的人沉默片刻,粗聲道:“先放幾箭,不管死的活的,一樣都能入口!”
四周一靜,忽地轟然叫起好來,隨即一陣窸窣忙亂,傳來幾聲弓弦彈響。
原來琉璃白衣寬大,把兩人都包了起來,乍一看還以為是什麼動物呢。她微微皺眉,隨手抓起一把網絲,微微運勁,只聽輕微的卡卡聲響起,網絲被捏碎成粉末,兩人穩穩的落在地上。
琉璃眸中寒光一閃“唰”的一聲拔出長劍,定睛一看,不禁愕然。
四周擎起的火炬閃焰之下,來的是一群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野人’約莫有十幾二十名,有的披著破敗殘甲、有的手持農具武器,從身量來判斷應是有男有女,個個都瘦如髑髏面孔焦黃,混濁的黃眼中血絲密布,幾乎辨不出人形。
這大群野人乍見琉璃華服絲衣的打扮,全都驚叫起來:“官軍!官軍!”連插在地上權當火炬的七尺粗枝也不顧了,立時散入林中。聲音接連退入林中,漸行漸遠。
蘇晰好奇的問道:“這都是些什麼東西?人不人、鬼不鬼的,怪嚇人的!”
琉璃抬眼看著無月的夜空,淡淡地說:“這些都是北地逃難來的災民。近歲連年天災,北地旱澇接踵而至,朔、虔、郬、閔等十二州的居民難以生存,紛紛流徙。朝廷不但不理,還禁止他們流入皇城,奈何百姓畏天大過君,為求苟活,便成了四處逃竄的流民。”說完低低歎息,神色頗為不忍。
她口中的“北地”,指的是金國以北的境域,包括朔、虔、郬、閔等十二郡,十二郡之外,則依燕然大山的天險修築堡寨要塞,名曰“幽燕之門”朝廷派有重兵把守,以防范北俱州的羅剎、白黎等蠻族入侵。
北俱州終年冰雪不斷,族裔龐雜,各不相屬。數量雖少,但極其凶悍,又處在深山密林中,不易降服。因此不屬四國勢力之內。這次幽燕十二郡遭災,往北是蠻夷冰雪,不能生存,只得通過幽燕關流入中原。
想來是朝廷要調精銳大軍征討流民,難怪他們一聽到官軍二字,跑得比什麼都快。
天地不仁,以天下為芻狗!
這個時代尚屬於奴隸制向封建制轉變的時代,百姓生活極為困苦,而皇朝之人則酒池肉林,大吃大喝,如此不公平的世界,還留它作甚?
只說琉璃悄無聲息的離開絕殺後,閃電等人以為她只是去辦事,一天就會回來,不料眾人等到天黑還沒有見琉璃的影子,頓時慌了。
龍不可一日無首,軍無不可一日無帥,琉璃不回來,眾人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他們已經習慣了那個白衣少年坐在主位上淡漠的發著命令,習慣了他對自己近乎苛刻的要求,習慣了他每天在朝陽下看手下訓練。現在,面對著空空的主位,四位門主,還有雲翳和金瞳都心情沉重。
“少主沒有說她去哪裡了?”諸風軒開口問道。
其余三人搖搖頭,把目光轉向金瞳和雲翳。兩人心中有事,都尷尬的輕咳一聲,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讓對方先開口。
最終大家沉默了一會,斷定琉璃明天就會回來,就各司其職的去做事了,只留下闖禍的兩人。
雲翳恨恨地說:“一定是你惹惱了少主,少主不要我們了”
金瞳縱是性子冷淡,也是心中一跳,難道她的真的生自己的氣了
他不服氣地說:“你自己也有責任,說不定少主看到我們互相殘殺,被氣走了!”
雲翳心中一沉,只覺得心髒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有說不出的酸澀難過。少主,你在哪裡?只要你肯回來,我再也不會魯莽行事,只要你喜歡,我會永遠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裡!
金瞳更難受,琉璃一定嫌棄我,所以才離開我!
心口疼得歷害,好像被人用刀刺了一刀,可以聽到鮮血流出的聲音,但看看胸前,仍是完好無損的。
琉璃,我對不起你,無論你躲多久,我都會等你回來,給你道歉。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絕殺管理好,等你回來!
已經是深秋時分,夜月冷清,霜重露寒。
金國駐大周的行館中,大將軍趙括正在縱酒放歌。杯中美酒溢光,懷裡美人如玉。
美人用嘴叨了一顆葡萄送到趙括的嘴裡,嬌聲道:“將軍,甜不甜?”
趙括拍拍美人的臀部,捏了一把她的酥胸,大笑道:“沒有我的美人兒甜!”
美人順勢依在他的懷裡,一雙玉手在趙括的身上游走。
趙括一把抱起美人,向自己的寢室走去。
隔著輕紗,隱約看到一對赤裸的男女正在床上翻滾。酥胸高聳,雪白的大腿架在呈現男人的肩上,美人盡情的浪叫著。
“啊,將軍…奴家不行了!”
倒掛在窗外的閃電皺皺眉,靜待這一場床戲結束。
“美人,今天晚上要你知道本將軍的歷害!”趙括興致大發,越發起勁。
閃電聽得直捂耳朵,這家伙吃了什麼催情藥了?看看沙漏,都小半個時辰了,還沒完沒了,他的時間可是很珍貴的!
隨著一聲暢快的悶吭,趙括總算結束了他的床上運動,心滿意足的抱著美人睡下。
男人在這個時候睡得最沉,警惕性最弱這個時候下手最能保證萬無一失!
閃電如狸一般輕巧的落下,塗了黑煙的匕首在黑夜裡一點光亮都沒有。
他輕輕的走近熟睡的男女,對准女人的咽喉輕輕一拉。女子連哼都沒有哼一聲,脖頸一軟,停止了呼吸。
趙括畢竟是身經百戰的將軍,他雖然好色,但武功還是蠻高的,他突然感覺脖間一涼,已經睜開了大眼。
“你是誰?”趙括厲聲喝道。
“黑無常!”閃電冷冷地答道。
閃電答完,手中的匕首也插/入了趙括的左胸,趙括啊了一聲,左手還緊緊握著隨身帶的小劍,尚末發出,就停止了呼吸。
閃電將他身體翻轉,壓在死去的美女身上,又故意留下漢國的標記,辦好這一切,才輕手輕腳的離開將軍府。
夜風幽冷侵人肌骨,閃電長出了一口氣,仰望著星空,少主,你交待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了,可是你在哪裡?
權傾金國朝野的秉筆太監輕輕剔著尖長的指甲,漫不經心的說:“人是什麼時候死的?被什麼給弄死的?弄死人的,卻又是哪個?我只想知道這三個問題的答案,你若答不出,這事也就別辦了。”
仵作苗撼天驗過趙括的屍體後,拭淨雙手,恭恭敬敬抱拳一揖:“啟稟公公,死者肢體猶溫,遇害時間仍在兩個時辰以內,絕不可能超過丑時,或許更接近子時。”
房裡一片靜默,眾人面色凝重,隱約嗅到一絲陰冷詭秘的森森鬼氣。
“死者的致命傷在左胸。創口細窄,並且出血不多,顯然凶器是以極快的速度刺入,同時未傷及心室連接的諸條大脈,直接貫穿其心,無比精准。凶手用的是匕首,而且手法極端高明,乃是屬下平生罕見。”
敢在金國將軍府的眼皮子底下殺人,這般荒謬絕倫、膽大妄為之舉,恐怕也只有魔門中人才做得出。
但現場留有漢國的標記,死去的女子手中握著一支薔薇花鏢!
太監李有光深得金國國主的信任,由他全權處理此事,他沉呤道:“魔教式微,沒理由這麼做!把漢國的將軍請來效驗!”
不一會兒,漢國的將軍劉霜刀一臉怒氣的沖了進來:“媽個巴子的,是誰嫁禍老子?”
李公公冷笑:“劉將軍這麼激動,不要讓人誤會是賊喊捉賊!”
劉霜刀是個火爆脾氣,一把提起李公公的衣領,把他提得離地三尺,一雙牛眼噴著火,須發皆張,打雷似的吼道:“你這個閹貨,沒長眼晴嗎?如果是老子干得,豈會留下證據?”
李有光深恨別人叫他閹貨,頓時也火了,冷笑道:“李霜刀,你想干什麼?哼,本公公自當回去稟報我王,一定追查到底!”說完拂袖而去。
雙方不歡而散,大周境內籠罩著一片陰雲,似乎有什麼東西躍躍欲出,將打破三國平衡的局面。
諸葛青松默默的看著那支薔薇鏢,良久不語。
自從上次大戰之後,他養了半年傷才慢慢好轉,但那女孩卻不知所蹤。他命人百般追尋,仍是一無所獲,她是上天了,還是入地了,竟消失得如此干淨?
不得不說,她是自己出道來碰到的第一個強勁對手,她那談笑殺人的手段,一夫擋關的勇氣,還有為所愛的人傾其所有的膽略,都讓他佩服,換了自己,末必會這麼做。
她失蹤以後,自己常常夢到那一雙湛藍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似乎在說以強凌弱,以多欺少,勝得光彩嗎?
每每他要伸手攔住她解釋,卻看到她如一縷輕煙般消失在空氣中,最後只余悵然滿懷。
最近這半年異事頻出,雖然沒有發生自己國內,但大周境內新崛起的酒樓,錢莊,綢緞鋪等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這些面鋪背後有一人在操縱,但又抓不到線索。
而新興的殺手組織閃電門,以及一夜之間奪得青城,改名絕殺的門派更是搶眼。雖然是小股力量,尚末成勢,但已經有橫掃一切的聲威。只是這些組織都在大周境內,自己不好插手去管。三國的關系一向緊張,若突然出手,只怕會引起其它兩國的疑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壯大。
這次謀殺漢國的可能性不大,但會是誰呢?諸葛青松輕點著桌面,皺眉苦思。
如果是嫁禍,要挑起戰爭,誰會得到最大的益處?是武國!
諸葛青松眼前豁眼開朗,拿著薔薇花鏢去見金國的國主。
漢國的軍隊裡,一個精瘦的士兵正殷勤給上司洗衣,端水,倒茶,忙得不亦樂乎。
而他的上司,元帥蒙良也喜歡這個聰明討喜的新兵,總是照顧著他,不讓他干重活。這個新兵就是雲翳,為了完成琉璃交給他的任務,一向冷淡的雲翳竟變成了一個會笑會怒的正常人,也算是奇事一樁。
他把主子伺服得舒服,升遷的可能性就大,果然一個月後,別的新兵還在受老兵的氣,他已經升為元帥的侍衛。
這坐火箭一般的升遷速度,再加上令人眼紅的職位,早就引起別人的不滿。眾人都說他是靠著臉蛋和拍馬屁上來的,根本沒有屁本事。
這話越傳越難聽,越說越露骨,竟然說成了他常常夜間不歸,侍寢帳內,與元帥關系曖昧等等。雲翳氣得內傷,苦於不能辯解,只得默默的忍著。
這一天,他去倒蒙良的洗臉水,正趕上一群人在練習騎射,這些人看到他出來,故意一撞,把他盆裡的水撞翻,哈哈大笑著取樂。
“喂,小白臉,你是來當兵呢還是來賣身呢?”一個粗壯的漢子露骨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