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無心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去的了。
走回馬車上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像是歷經了一場痛徹心扉的煎熬,純均看到她臉上滲出來的點點血跡,還有衣裳不整的樣子,擔憂地想要詢問她,是否 太子對她怎麼樣了。
可是,當手觸碰到她的時候,才發現,她竟然一直都在發抖。
純均的心頓時一沉,雙手不聽使喚的就伸出去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朱無心把嘴角咬開,有腥味在口腔裡瀰漫出來,「小純均,我是不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我是一個壞人,夜闌對我那麼好,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他,我不想這樣的,不想這樣的。」
純均雖然不知道太子和朱無心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還是能猜出一個大概,他從來沒有安慰過人,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麼。只好沉默地抱著她,等待她慢慢的平復下來。
太陽一點點的向西滑落,餘暉傾斜地照在兩人的身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是一直延伸到了看不到的盡頭——
回到純均府上的時候,向暖還在。
朱無心走到她面前,沉聲說道:「向暖,對不起。」
向暖看到她這個模樣,呆愣了半晌,一字一句地說:「難道我注定要嫁過去了嗎?」
說著,向暖忽地就在屋子裡嚎啕大哭起來。哭的那麼撕心裂肺,朱無心看著她哭,像是她的每一次哀嚎都把自己的份也算上一樣。
純均聽到哭聲,本來想要進來的步伐中途又改了道。
空闊闊的院子裡,就只有她們兩個人抱在一起哭。
朱無心為了逝去的那段友情。
而向暖,則為了那段得不到的愛情。
終於,哭累了,兩人都停下來。
向暖抽噎著,冷笑著問朱無心,「你說這算不算,風水輪流轉,轉著轉著,沒想到就轉到了我的頭上。要是那個時候我早些聽你的,把連瑕給生米煮成熟飯了,或許,如今我也不會有此下場。」
「向暖,你不要這樣想。夜闌也是好男人,他不會虧待你的。」
人們常常都說一夜長大,可朱無心卻發現,其實長大不需要經過一夜,只要數個時辰就足夠了。
當看著向暖那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笑容,她知道,那個曾經整天歡天喜地的人,已經在這場哭泣中死了。再也找不回來。
向暖站起來擦乾眼淚平靜地說:「我想和九爺單獨出去玩一趟。」
「好,我幫你。你好好打扮一下,在夢香樓等我。我一會兒幫你把人帶到。」朱無心也跟著站起來說道。
向暖點了點頭,這一次,直接從正門離開了。
向暖一走,朱無心就火急火燎的找到純均,讓他帶自己去找連瑕。
「現在晚了。」純均看了看剛落下帷幕的天色,提醒她道。
朱無心不在意。這是她唯一能為向暖做的了,在她成親之前,就讓她好好的和連瑕在一起玩一次吧。朱無心近乎是在哀求了。純均不喜歡看到她這樣,答應了她。把她送到了連瑕辦公的地方。
朱無心一見到連瑕,二話不說,拉起他就要往外走,「連瑕,快走。」
連瑕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出現,而且,還是穿著頭上木乃伊這種很難看很滑稽的裝扮出現。有些驚訝地問她,「去哪兒?」
「出去玩。」
連瑕看了一眼身後還未處理完的公務,撫額說道:「本王現在很忙。」
「忙你也得走。」
連瑕沒有想到平日裡很善解人意的朱無心,今天會無理取鬧,皇子脾氣發作,一下子就不樂意了。
他最討厭的就是女人身上和寧安一樣那套無理取鬧的性子,想不到才沒幾天,她就敢這樣了,往後那不得蹬鼻子上眼啊,於是,把她的手掰開,又走回椅子邊,「本王沒空。」
「沒空你也得抽出空來。」
「要玩找別人,恕本王概不奉陪。」
這丫的咋那麼難搞。
朱無心見他那副老子就是不走的樣子,跺跺腳衝了出去。
看到她的身影消失,連瑕這心裡竟會覺得有隱隱的失落。不過,他還沒失落多久,朱無心又折返回來了。
這一次,她竟然拿把菜刀直接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凶巴巴地吼他「你走不走?」
連瑕看她這模樣,笑得要多嫵媚有多嫵媚,要多開懷有多開懷,手中的折扇打開,悠然地扇著風,為了讓他出去玩,都敢威脅起他來了,她倒是隨時都有趣得很。
不過是幾天沒去看她,她就想他想成這樣了?
看來本王果然是魅力無敵的。連瑕在心中默默地說道。同時,還不忘提醒一下正持刀威脅著他的朱無心,「無心啊,你的刀拿反了。注意一下。」
「啊,那重來一次!」朱無心說著就把刀背被轉朝外,「你到底走不走!」
「……」
既然她都這樣了,算了,他就跟著她去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吧。
這些事情,等回來再處理也不遲。
坐上他的特別定制馬車的時候,朱無心激動的竄來竄去,明明臉上的傷口不能有太過複雜激烈的面部表情,她還偏偏無所顧忌的大笑著。
連瑕看她這副傻里傻氣的模樣,柔聲問她,「你笑那麼開心作甚?」
「讓你出趟門可真是不容易。」朱無心老實的說,雖然這丫的是一臭流氓,但為了向暖,她可是連命都豁出去了。只要向暖開心,啥都值了。
一旦成為王妃,那就什麼自由也沒有了。就現在無心和太子徹底裂絕的關係來看,以後恐怕想要見到向暖更是難上加難。
來到這個世界,最好的一個朋友成為了陌生人。另外一個閨蜜也即將離開自己。說不難過不捨得,那是假的。
以前她也沒為他們做過什麼,現在,能有一件事情是自己能做的,那她一定要全力以赴的做好。
馬車在走了一半路後,朱無心突然正襟危坐看著連瑕說道:「九爺,我這人生平沒求過人什麼,今天,就算是我求你一件事情,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連瑕少有見到她這麼鄭重的時刻,眉目一斂讓她說。
「向暖其實一直都喜歡著你,為了能接近你,我們假扮賣身葬父到你家,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很快她就要嫁人了,以後或許都不會有機會和你接觸或者出去了,她如今就只想和你玩一次,你能好好的陪陪她麼?」
居然為了向暖把他給擄出來。連瑕打開扇子,悠然的考慮著。朱無心湊到他面前,定定的看著他。那的眼神裡充滿了渴望和真切,看得人不忍心拒絕。
連瑕手中的扇子一收,「好。」
朱無心聽到他那麼肯定的答覆,激動的熱淚盈眶了,抓住他的雙手就是一陣猛握,「九爺,您真是好人。大大的好人。我會一輩子都感激你的。」
「為了別人的這麼點小事你都能這樣,也真不知道該說你傻呢,還是太天真。什麼時候你要為了自己的事情來求本王,指不定本王答應的更爽快。」
朱無心聽不出連瑕這口氣是在嘲諷她還是在誇她,總之,只要能替向暖完成這麼一個心願,她也就算功德圓滿了。
看著下了馬車以後,朝向暖走去的連瑕,朱無心深吸一口氣,如釋重負的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