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歇了兩日,墨傾城雖心疼,只事態緊急,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那種不安的情緒太過強烈,攪得她坐立不安,似是,自己多耽擱一刻,便要流失一樣極為重要的寶貝一般…
這種感覺,除了四五歲時弄丟了心愛的洋娃娃以後,像是再也不曾出現過一般…
媚色很爭氣,可墨傾城是路癡,去京城的路,至少饒了山路十八彎,來時不過三日,等找回去,竟已然,是半個月以後…
當然,墨傾城還不至於傻不垃圾往來時的客棧裡沖。她就是再遲鈍,也知道,那人不會等她,而那種奔赴死亡宴會的錯覺,終於教她尋到了頭緒…
鳳離殤的宴,在蒙國…而一路上那個眉目如畫,風情萬種的鳳霓裳,只是為了祭奠,那些他們都捨不得的時光…
她是知道的,不過是習慣裝傻而已…
媚色掀翻了城門的守衛,一路上撞翻菜攤n個,嚇壞路人N的n次冪個…終是於萬眾矚目中,殺至皇城腳下…
只入眼的那一幕,卻成了墨傾城此生的噩夢…
風霓裳手持飛花劍,海棠色的衣衫於空中舞出絕美的弧度,若一枚棠色的箭羽,直朝那城樓之上的桃色身影飛去,幻化出一片妍麗…
若飛蛾撲火,不留餘地…似孤注一擲,破釜沉舟…如四面楚歌,沒有退路…
而城樓四處的弓箭手,卻似是得了誰的令一般,弓弩一鬆,但見密密麻麻的箭羽以那棠色的人為中心,暈出黑壓壓一片,而後不斷靠近…
那一刻,墨傾城忽的想起一句諺語——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原諒她,她其實真的很想用特別特別美好的形容詞來描述那般姿態的鳳離殤…可是這一刻,她想不出來…
她是隻狗,愛極了肉包子,所以此刻,亦如同失去了肉包子的狗一般,陷入癲狂…
「——不要…」墨傾城淒厲的呼喊攔不住飛馳的箭羽,風霓裳於半空中微頓的剎那成了致命的瞬間…
那一身大紅的男子此刻只安靜的立在桃色男子身前,衣炔飄飄,曾經媚眼如絲的瞳孔空洞一片…卻以那般堅決的姿態護住那一身桃粉的身影。
打從烈如歌出現的那一刻起,一雙漆黑的眸子便只緊盯著墨傾城的方向,只於此刻,卻又笑著闔上…
那麼苦澀的笑容,那麼疲憊的身姿,那麼多那麼多的意料之外…
他的最後一件事,竟成了他們再也不能靠近的開始麼?
鳳霓裳原本欲要脫手而出的飛花劍,於收在手心後無力脫落,似是要代那棠色的身影於半空中翻轉出一場蕩氣迴腸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墨傾城總覺得風霓裳下落的速度很慢,似是要耗盡她所有的人生一般…而那些插在風霓裳身上的凌亂箭羽,像是絲毫影響不到那人的美感一般,反倒像是為那人鍍了一層棠色的光暈一般…美得太過驚心動魄…
她甚至看到,那人斜插的玉簪脫落後,髮絲凌亂中美絕人寰的笑顏,那種類似訣別,卻又萬分安心的笑顏…那一抹,只對著她展露的笑顏,似是要對她說
『這般結束,亦是不錯的…』
墨傾城很想衝上去抱住那人,可是這一刻,那些流失的血液,若轉嫁給她一般,一時間,竟是千斤之重,教她動彈不得…
她能做的,竟只是安靜的看著那人下落,而後墜地,沒有想像中的塵土飛揚…亦沒有傳說中的血肉模糊…那樣子,很輕柔,若被仙毯盛著一般…還是說,是她太過執拗,總也覺得,那人本就若鳳一般,絕美輕盈…
只墨傾城不知,背負了七情六慾的鳳凰,是無法飛翔的。究竟是被沉重得愛壓不能飛,還是甘願放棄飛翔的本能…這一點,卻是無人能知…
那一刻,鳳霓裳,不,應說是鳳離殤,美得只好似一隻浴火的鳳凰…卻是浸滿了血色…無法飛翔,又何來涅槃重生之說?
只那些疼,長在了誰的心上?
墨傾城站在那裡,掉不出淚,說不出話。若星子一般眼睛裡,除卻那一身棠色的人,像是再沒有什麼能入得眼一般…
「哈哈…」
「哈哈…」除卻那一身青衣的人,還有誰,敢在當今天子腳下這般張狂的大笑,笑得花枝亂顫,笑得直不起腰來,笑得視線模糊,笑得一口鮮血噴出,卻仍是在笑…
「鳳離殤,你TMD好樣的…」墨傾城的聲音,帶著嘶聲力竭的味道,連帶嘴角的那一抹血跡,忽然之間看著,竟覺得有些淒厲…
時光,安靜得彷彿停滯,似要替那女子定格出永恆的笑意一般…
那種再也到不了心底的笑意,那種驕傲到不肯落淚的笑意…
你聽,風兒都在哭泣呢…
墨傾城的表情太過平靜,平靜得空氣都稀薄了幾分…
墨傾城走得太鎮定,鎮定到教人以為,不過是陌生的人…
可是,是誰說,面無表情的人,就一定不會疼呢?
墨傾城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嘴角的笑容清淡到讓人心慌,卻於離那人一步之遙時,週身猛的金光乍現…
墨傾城下意識閉眼,卻於再次睜眼時,空曠了眼前的風景…
棠色的蝴蝶印記於墨傾城手腕處翩然若飛,除卻顏色,只如藍色的『不離』一般模樣…而風霓裳,卻已沒了蹤影…
墨傾城忽的就仰起頭,闔上雙眼,扯出一抹笑容…
只誰都不曾料到,墨傾城會轉身,會那般乾脆的躍至媚色身上,而後於眾人毫無知覺的狀況下,策馬揚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