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鳳帝剛剛執政,正值意氣風發之際,只那臨仙閣裡,卻於一夜之間遷進了他此生最愛的女子,不曾冊封,沒有名分。只為,那女子乃鳳帝於狩獵場中無意所救,身份不明,有失風範。那女子生得極美,並非妖嬈,只那執拗,怕是無人能及,那女子尤愛跳舞,素來一身紅衣裹體,只除了在鳳帝身邊,卻是極少笑的。
那人的一身舞姿,只怕看過的人,這一生,便不會忘懷,而鳳帝,更是愛極了那人回眸時的嫣然一笑,雖不算百媚叢生,卻也是曇花一現,妖嬈至極…
本來美人在懷,君王相伴,只要不危害國家,即便無名無份,能冠寵後宮,卻也是極好的。
只偏生,那女子生性恣意,酷愛自由,三番兩次耍性子要離宮闖蕩。鳳帝自是不允,那人便偷偷出逃,兩人一來二去你跑我追,鳳帝卻是受不住了,一來受不得那女子不在身邊的日子,二來次數多了,只覺心力交瘁,當下一指口諭,將那人軟禁在了臨仙閣…
從此,再無笑顏。那女子於臨仙閣中不吃不喝,惹得鳳帝親自強行灌食,雖活著卻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季,臨仙閣裡的那人,終是褪去了往昔的大紅,偶爾只著一身白色單衣,於院子裡一站,也不知在看什麼,只眸子裡的靈動,卻一絲一絲的褪去,且常常一站便是一整天…
鳳帝仍是很勤快往臨仙閣跑,只到了,卻並不進去,只站在門口看那人的影子,而後轉身離去,兩個人就這般,一個看天,一個不進,日日如此,卻也僵持了半年…
而鳳棲閣的那主,自打那人進宮以後,也有大半年不曾獲得眷寵了…
膝下的一雙兒女倒是已經兩歲,生的唇紅齒白,著實可人,偶爾還會歪著小腦袋問自家娘親『父皇為什麼不來看我們』那女子每每聽到這樣的問話,一雙如同盈了水汽的眸子便總也看著窗外的海棠花黯然失神…
當日,進宮之時,鳳帝登基之時,得了爹爹的鼎力相助,她便依照父母之言嫁予他,他待她是極好的,相敬如賓,恩寵無限,偶爾的溫柔似水,卻也讓她一顆心死死繫在他身上,找不到出口,亦不能自拔…
從前,即便再怎麼不濟,一個月卻也是來個兩三回的…只自打他尋得那人以後,竟彷彿將她與孩子忘在腦後一般…
她是怨的,只一個女人,怨又如何是好…
那一日,她終是帶著好奇去了那人住的臨仙閣…
只映入眼簾的女子,卻絲毫沒有榮獲聖寵過後的意氣風發,她就站在那裡,彷彿一朵枯敗的芙蓉花…寂寥,空洞,卻是真的絕美…
一時之間,她的那些怨,像是都散盡了一般…
那女子轉身看見她,竟忽的朝她粲然一笑,那笑容,像極了三月裡盛開的牡丹花,說不出的好看,她一時呆在原地,而後看見她向自己走來,開口便道
「幫我逃走好不好…」
她心中一驚,只待看到那雙眼睛裡的期待和祈求時,竟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不得不承認,她是有些自私的,想著,只要她不在了,皇上便還會像從前一樣,偶爾會去她那裡坐坐。再者,那樣的眼神,怕是換做任何一人,都是不忍心拒絕的吧…
只她卻不曾料到,那一時的鬼迷心竅,竟成了此生的噩夢…
結果,可想而知,那人走了,苦尋不得,竟彷彿從這世上消失一般,鳳帝大怒,自是不查個水落石出,便誓不罷休…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卻不曾想到過,竟是那樣的懲罰。亦或是說,是她低估了那人在他心裡的地位…
鳳帝於鳳棲閣裡將她狠狠地掀倒在地,那一刻,若狂怒的獅子,只看著她,毫不留情道
「朕是皇帝,一言九鼎,答應你爹不會動你,可你的兒子,朕動得…」
她慌了,拽住他的衣擺,苦苦哀求他
「皇上,他也是你的兒子…」
卻見鳳帝狠絕一笑,那那種她從未見過的眼神看她,冷聲道
「你放走了朕最心愛的寶貝,朕便教你知道,那種疼,有多尖銳…」
她跌坐在地上,忽然就有些明白,眼前的人,即便發怒,也永遠都只會為了那人,極端,甚至殘忍…
孩子被帶走了,等到再送回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異常,只那愈發妖嬈好看的輪廓,卻只讓她看的愈發心驚…
鳳帝說
「你可曾聽說過『愛不得』?」
她的雙眼染上恐懼,卻見鳳帝似是十分滿意一般,挑起她的下巴,魅笑
「這本是應是種在你身上的,朕猜,你一定捨不得殺朕…」
她若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卻見不到鳳帝眼底一絲的憐惜。她早該覺悟的,能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必是涼薄的。她並非他深愛的人,卻還傻傻奢望,他會為了那一絲溫存放過她和孩子…
鳳帝終是帝王,見慣了生死別離,卻仍是不忘了在她心口捅上最重的一刀,似是不看到鮮血淋漓,便不足以解除心頭之恨一般。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拿看陌生人一般的眸子看她,而後拿那般冰冷的聲音對她說
「不要怪朕心狠,要怪,只能怪你千不該萬不該將心思動到舞兒身上…」
那是一場傷筋動骨的愛情…所以結局,永遠都沒有幸福可言,只這場愛情裡,究竟誰對誰錯,怕是沒人能給得出評斷。只那最無辜的人,卻當真長成了日後的風華絕代。只這情,要歸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