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落的眼中儘是詫異,無法動彈的她,想不出師尊為何會如此對她。明璃與師尊的對話,她苦思冥想,卻毫無半點頭緒,是不是她在不經意間遺忘了些什麼重要的東西。
「師尊,」幸好紫清宮主沒有點她的啞穴,蘇紫落艱難的開口,她不明白,為何她最尊敬的紫清宮主會出人意料的點住她的穴道。
紫清宮主低聲輕語,軟言相勸,「紫落,為師怕你捨不得情愛,拋不下私情,為師這樣做也是為你好。」
林景軒一把拉住齊王夏侯澤,「齊王爺,萬不可衝動,我們寡不敵眾,而且除了你和路侍衛,我和璃兒都是手無縛雞之力,這樣貿然和紫清宮主對抗,於我們很不利。」
「放手。」夏侯澤一使勁,掙脫林景軒的拉扯,步步緊逼紫清宮主,「紫清宮主,你若今天不放本王的王妃,本王回朝後必當親率人馬踏平魚國。紫清宮主一生守護魚國,您也不想就這樣讓魚國的百姓從此陷於水深火熱之中。」衝冠一怒為紅顏,即使生靈塗炭,他夏侯澤也在所不惜。
紫清宮主眼眸寒冷,手中青劍應聲而響,「齊王爺,你以為你還能平安地回朝嗎?」
「哈哈——」夏侯澤仰天而笑,笑中含著自信,「本王今日站在這裡,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要本王日落之前未回去,那正西大軍就指日可待。」
「你——,夏侯澤,本宮還是小看你了。」紫清宮主陷入兩難之地,殺與不殺,魚國都要從此兵荒不斷,可若是依了夏侯澤,那凌絕宮的威嚴何存。
紫清宮主略一鬆動,明璃便趁虛而入,道,「紫清宮主,小女子很是好奇,您這金絲面具下的臉是長得太美,還是醜的見不得人,抑或是有什麼特別之處,為何您老是帶著它。小女子聽說,十九年前,紫清宮主青劍一出,名動天下,那時您的臉上可沒有什麼金絲面具,噢,對了,紫清宮主好像還離開過魚國,失蹤近一年呢。」
「閉嘴。」紫清宮主暴怒得吼道,「信不信,本宮一劍殺了你。」
「哎呀,好怕怕。」明璃假意拍著胸口,「可是,如果明璃死得不明不白,那煙雨樓總會為明璃鳴個冤什麼的,到時遍佈天下的煙雨樓將紫清宮主塵封多年的往事散佈出去,這茶餘飯後,紫清宮主您老可是名聲大震,不,更勝前。」
「你也來威脅本宮。」隱瞞了那麼多年,本以為隨著時光的流逝,很多事都會被深埋起來,卻不料還是會有揭曉的一天。背了那麼多年的包袱,其實早就想卸下,只不過,是那點可憐的自尊在作祟。更或許,是想一而再的逃避。
明璃的臉上出現一絲焦急,怎麼還不來,信鴿已經飛出好幾天,而且都叫那個老頭連夜趕路,用得又是皇家御用的日行千里寶馬。這個紫清宮主的脾氣可摸不準,萬一弄巧成拙,他們幾個真得客死異鄉,還有那個沐缺和沐老夫人,估計和紫清宮主同氣連枝,會不會幫忙尚無定論。
不管了,先拖著一時是一時,「落落,你可否還記得蘇相府的那幅畫。」明璃朝著蘇紫落道。
蘇紫落腦中慢慢回想,義父是給她看過一幅畫,畫上的字她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遮不住的青山隱隱,留不住的綠水悠悠——水青兒。』她當時還覺得那題款字跡眼熟,哪裡見過,水青兒,那畫上之人不就是——師尊。青字水為伴,則是清。可是當時義父說那是他的妻子留給他的,如果是這樣,他的妻子不就是師尊,怎麼會這樣,真的很亂,蘇紫落越來越不敢想下去。
紫清宮主的臉上呈現出異樣,隨後歎氣道,「本宮還是低估了煙雨樓的實力。」看來她真的老了,年輕一輩中竟然會出現如此一個人物,若這樣,世間豈不是沒有煙雨樓不想知道的事。
恰此時,守在通往『魚躍龍門』處,一對人馬浩浩蕩蕩而來。旌旗飄揚,混合著魚國的青魚圖和中原之朝的龍旗。
國主魚祁陪著遠道而來的中原使者蘇相急沖沖的趕過來,欲要阻止一觸即發的戰事。在來之前,魚國與中原之朝已簽了停戰協議,此後,兩國修好,共享太平。
「兒子,這戲真是精彩,一波三折,呵呵——我們真是不虛此行。」沐老夫人帶著沐缺和烏衣門眾人,退至一邊,細細的看著紫清宮主眼眸時深時淺,似怒似怨。
「蘇老頭,你終於來了。再不來,我們可就要撐不下去了。」明璃一點也不給蘇相爺面子,毫不在意的說道著。
蘇相來至齊王夏侯澤身旁,行禮道,「老臣參見齊王,老臣護駕來遲,望王爺恕罪。」
夏侯澤心中暗喜,看來,落兒有救了,「蘇老相爺免禮,蘇相不辭千里為本王而來,本王焉有怪罪之理。」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那麼多禮,明璃不悅道,「蘇老頭,正事要緊,你還是想想怎麼勸勸紫清宮主,救落落回來要緊。」
「爹。」蘇紫落感動的喊道。
紫清宮主轉身拽住蘇紫落的手腕,質問道,「紫落,你叫她什麼?」紫落怎麼會叫他爹,難道這是天意。
「紫清宮主。」蘇相走上前去,為何紫清宮主的身影似如此的熟悉,待看到紫清宮主露在金絲面具外的雙眸,不可思議的道,「你——你——你還活著。青兒。」
紫清宮主沒有應答,抬手摘下了戴了近十九年的金絲面具,令人想不到的是,金絲面具下的那張臉,竟和蘇紫落似如此的相似。「鎮南,紫落也是你的女兒。」
蘇相百感交集,哆嗦的雙手,十八年啊,他以為他的妻子長眠地下,可誰知,遠在他國的地方,她還好端端的活著。他以為落蕁是他唯一的女兒,可誰知,在落蕁死後,他另外一個女兒突然出現。「青兒,你騙的我好苦。」想不到,十八年的那樁劫案只是為了騙他,青兒既然是紫清宮主,又怎麼可能輕易地讓你擄走。
蘇紫落茫然的望著紫清宮主,她叫了十八年的師尊竟然是她的親娘,而她的親娘為了掩藏真相,整日以金絲面具覆面。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誰能告訴她?「是責任嗎,師尊?是那份不能放棄的責任,還是那受人敬仰的無上榮光。」
蘇相老淚縱橫,十八年啊,人生有幾個十八年可以虛擲。紫清宮主瞞了他十八年,那一出天衣無縫的劫案,甚至蒙過了心思縝密的他。
「姑姑,如今魚國與中原之朝簽下合約,兩國和平往來,我想百姓需要的也是這太平盛世。」魚祁似有所悟的道,「當年,魚國傳出鎮國之寶,姑姑為了守護它,不惜犧牲個人的幸福。可是,姑姑,您可知,凌絕宮歷代護衛的鎮國之寶,到底是什麼?」
聽到魚祁說到魚國的鎮國之寶,沐缺忙凝神聚聽,他此番來魚國的目的,也是答應要幫太子夏侯深找到此寶。本來想藉著魚寧公主之口來探一下虛實,不過幾天的相處,那小丫頭還真是對這個鎮國之寶知之甚少。
魚祁慢慢的走近那一潭泉水,——『魚躍龍門』,指著高崖峭壁上飛流直下的清泓,「姑姑可還記得,那句代代相傳的詩句,『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祁師弟,我明白了。」蘇紫落幽幽的道,「此詩是個謎面,而掀開這謎底就像卷珠簾,『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簡而言之,就是『水落石出。』這水,就是『初十落水』之水,也是魚國百姓眼中的聖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原來這就是真相,凌絕宮歷代要護衛的竟然是這一潭泉水,呵呵——真是出人意表。
「怎麼可能。」紫清宮主似乎受不了這個打擊,她為此忙了大半生,只是這樣的結果。「不可能,我不相信。」
沉思前事似夢裡,旋墜無據莫思量。
紫清宮主解開了蘇紫落的穴道後,語中盡顯疲憊不堪,「紫落,這些年,娘逼你做了很多你不願的事。如今,祁兒也大了,應該也能擔起魚國的重任。以後,你的事就自己拿主意吧。只是有一條,你得從此不能再見夏侯澤。」
「娘——」為什麼,不是所有的誤會都解開了嗎?
「那你就問問你爹,中原之朝的皇帝是否也曾覬覦過魚國的鎮國之寶。夏侯一族,屠殺我魚國多少無辜百姓,這一筆賬,我們不能忘。」想當年,魚國岌岌可危,凌絕宮毀於一旦,這始作俑者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是誰?
「青兒,所以這麼多年,你都不肯來見我。」蘇相懊悔地道,「當年是我錯了,可是為何你會嫁我為妻。」蘇相心中遲遲不願相信那早已顯然的答案。
「你又何必明知故問。」最終魚國以少勝多,還不是她偷得中原之朝的行軍佈陣圖。可惜,她也為此付出了一生的相思淚。
那一場美麗的相遇,原來只不過,是一次精心編製而成的戲,曲終人散後,才恍然驚覺,人往往沉溺於其中,卻從未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