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缺右掌快如光影襲來,掌勢未及蘇紫落卻是變化萬端,勢如破竹,看似有形,卻是琢磨不透其形之幻,讓人恍然於須彌之境,揣測不到其真正用意。
蘇紫落目光如炬,輕移蓮步,聚內力於掌心,以纖纖素手相抗,若論武藝,蘇紫落絕不在沐缺之下,況蘇紫落十八載來清心寡慾,一心修行,若不是要顧慮魚寧公主,以她的武藝雖不能輕易取勝於沐缺,但打成平手絕非難事。
凌厲的掌風在魚寧公主面前呼嘯而過,此時此刻的魚寧公主早已嚇得驚慌失措,甚至忘了叫喊。
齊王夏侯澤心中焦急萬分,卻是無計可施,誰教他技不如人,別說是烏衣門的門主沐缺,就是沐缺手下的隨從沐海,齊王夏侯澤與路南兩人聯手也未佔到上風。
「凌絕宮的弟子果然名不虛傳。」沐缺掌中之勢漸漲,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譽道。
蘇紫落面不改色,從容地回以一招,「沐門主,謬讚,微末之技讓沐門主見笑了。只是,沐門主身為名震天下的烏衣門門主,魚寧公主武藝低劣,如此為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難道就不怕天下之人恥笑嗎?」
沐缺聽後卻也不惱,只是笑著道,「許人一諾,必當竭盡完成。紫姑娘,得罪了。」
蘇紫落黛娥微斂,武藝之間的較量,若與對手的實力在伯仲之間,那最忌諱體力消耗,稍不不怠,就會讓人有可趁之機。蘇紫落身懷有孕,又與沐缺過招不下百,到最後,便有遞減之勢,只得勉強撐著。
齊王夏侯澤見蘇紫落臉上疲憊之色略顯,而他卻不能上前去幫她,心中又急又恨,眼前的這個烏衣門門下之人倒也不是真的與他對打,此人招招手下留情,可恨他身為齊王,自詡武藝高強,但在真正的江湖高手之前,卻無力回手,不堪一擊。
長久以來的自信在此刻轟然倒塌,憑他的身手,怎麼去保護他的妻子。此前,他口口聲聲要護衛落兒周全,可如今,他連沐缺手下之人都打不過,更何況沐缺本人。倒是他口中要愛護的妻子,卻是能不輸於沐缺,呵呵——他真是沒用啊。可是,落兒如今懷有身孕,再繼續打下去,動了胎氣可怎麼辦?
形勢越來越混亂,蘇紫落與沐缺身旁的木桌,長凳皆不堪鋒利之氣,紛紛破碎成片。齊王夏侯澤越瞧越驚心,厲喝道,「沐缺,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她們?「
沐缺咋聞齊王夏侯澤威嚴相斥,一分心,就讓蘇紫落扳回了頹廢之勢。「齊王殿下,此事與您無關,您還是退至一邊,若是不小心傷了您千金貴體,沐缺可是會遺憾不已。沐海,好好招呼齊王殿下,當心點,陪齊王殿下慢慢玩玩。」
沐缺暗含嘲諷的話,氣得齊王夏侯澤不輕,對,沒錯,他的武藝在他們那些江湖高手面前是微不足道,但他齊王的尊嚴絕不容許任何人踐踏,更何況他的妻子還與沐缺激烈的對打過招。
「王爺。」路南強拉住齊王夏侯澤,「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打不過也得打,」齊王夏侯澤一把甩開路南,「本王的王妃,怎麼能讓別人欺負,否則教本王如何在天地間立足。路南,本王現在命你,無論用什麼方法,一定攔住那個叫沐海的人,本王現在要去幫王妃。」
啊?路南徹底傻眼了,怎麼攔,別說他一個人,就是剛剛他與王爺兩人聯手都不是那個叫沐海的對手,還有,王爺去幫王妃,可別幫倒忙啊。唉,王爺之令,他路南還是得義無反顧的去執行。
沐海根本不把路南一個朝廷侍衛高手放在眼裡,輕鬆自如地應付著路南的進攻。
「夏侯澤,你來做什麼?」蘇紫落不悅的聲音響起,本來她與沐缺已平分秋色,他一來,又擾亂了這一湖秋色。
他不是擔心她,想幫她的忙嗎?齊王夏侯澤在心裡弱弱地道。還未靠近,齊王夏侯澤就被凌厲的氣勢逼退,只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紫姑娘,沐缺先行告退,改日再戰。魚寧公主沐缺先帶走了,哈哈——」趁著蘇紫落稍一分神,沐缺伸手攬過魚寧公主,立即消失在這茶樓之上。沐海緊隨其後,也一躍而起,飛身出了茶樓。
「沐缺—」蘇紫落正欲運功追往,怎奈,腹中微痛,「落兒,」齊王夏侯澤眼疾手快接住了蘇紫落,「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蘇紫落無力與齊王夏侯澤計較,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服下,稍做調息之後,面色漸漸恢復了正常。
「落兒。」齊王夏侯澤苦著一張臉,自從得知了蘇紫落的身份後,他心中的不安愈深,很多時候,有一個冰雪聰明,武功高強的妻子,並不是一件幸事。
蘇紫落對他又嗔又惱,明知他是擔心自己,但是寧兒被沐缺擄走,吉凶難料,本想開口罵他幾句,但又捨不得,幾番思索之後,只是緘默不言。
夏侯澤怯怯地望向蘇紫落,「落兒,魚寧公主不會有事,你不用擔心。沐缺武藝非凡,若要對魚寧公主不利剛剛就可以一刀殺了豈不方便,為何還會大費周章的劫持她。我想,沐缺他擄走魚寧公主必是有所圖,或者是想從魚寧公主身上獲取什麼重要之事。落兒,你不要不說話,好不好,我知道我錯了。」
他說的沒錯,魚寧公主暫時可保無憂,可她要怎麼回去與祁師弟和師尊交代。師尊和祁師弟如此信任於她,將魚寧公主交付她照顧,如今卻讓人劫了去。再說,明日便是魚龍節,未來的護國聖女不在,該怎辦?事不宜遲,她應馬上回去與師尊和祁師弟商量應對之策。
蘇紫落剛挪動一步,齊王夏侯澤就忙緊握住她的柔夷,「落兒,我不會再讓你離開的。」從中原之地到魚國國都,他緊緊追隨而來,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她,他怎麼可能再次放她離去。
「放手。」蘇紫落只得板起臉,冷道,「齊王殿下,我想您認錯人了,我並不是您的王妃。」
「落兒,我知道之前是我辜負了你,你為了我放下所有的一切,而我卻一直耿耿於懷地追問你是誰。」齊王夏侯澤癡癡地凝望著蘇紫落,面上悲慼,「若沒有你,我可能一直拘泥於世俗之禮,最終孤獨以老。落兒,是你開啟了我塵封多年的心,你怎麼忍心它再次緊閉。也許,齊王之尊在別人眼裡,是無上的榮光,可我知道,在你心裡,它什麼也不是。你對我的愛,並非因為我是齊王,而是,我是夏侯澤。落兒,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蘇紫落別過臉,不敢看夏侯澤,她從未後悔,或許在她心裡,她就從未怪過他。一世的情緣,今生的相許,在愁與怨之中,悄然度過。如今的她身在魚國,又怎是當日的蘇紫落,怪只怪,造物弄人。師尊雖面上要嚴懲於她,可是,她卻隱隱感到,師尊還是心中不忍,十八載的養育之恩,雖是師徒卻有母女之情。那日,師尊饒她一命,可若知,他也在魚國國都出現,怕是不會再手下留情。
掙脫齊王夏侯澤的手,蘇紫落冷漠得道,「齊王殿下,昨日事,今日非,王爺還是忘了吧。王爺貴為齊王,中原之都如花美眷無數,何必再執著於一人呢。」
手中的柔軟不再,齊王夏侯澤呆呆得望著空蕩蕩的手,「落兒,你還是如此的瀟灑自若,想當初,你假冒晉王妃,你讓我飽嘗相思之苦卻無法相訴,而如今,你竟然狠心矢口否認,難道,我們之間的夫妻情分你一點都不念嗎?」
「齊王爺。」背對著夏侯澤,蘇紫落悵然,她怎麼會不念夫妻情分,若不念,她又何必在乎他的生死,又何必苦苦掙扎為他著想,他可知,為了腹中他的骨肉,她差一點死於師尊之手。
蘇紫落微閉雙眸,掩住悲容,「你還是回去吧。魚國與中原之朝關係微妙,你若為魚國王室得知,便是處境可微。不管如何,你留在這裡無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你是在擔心我?」齊王夏侯澤黯淡的神色一閃,她是擔心他才不認他,並不是她不想認他。
蘇紫落斂去悲傷之色,轉過身,淡然地道,「王爺您多心了,我只是不想魚國再起禍端。」
蘇紫落冷淡的臉色,讓齊王夏侯澤受傷,曾幾何時,她就是這一副該死的表情,他就是怎麼看也看不透她。面對著蘇紫落,齊王夏侯澤俊顏蒙塵,深邃的眼眸中儘是黯淡,嘴角的苦笑,淺淺的蔓延散開,卻扯不動酸楚的根源。
韶光易逝,往事難追述,夢裡依稀輕顰抿笑,只道,舊時情牽。他年相逢,更無語只空覷。
「落兒,你不要再說了,反正我心意已決,除非你跟我回去,否則我絕不回朝。」齊王夏侯澤目光堅定,誓不罷休。
「你——」蘇紫落微微動容,決絕的話語她含在口中說不出來,「隨便你!」負氣似的聲音,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