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蘇相匆匆趕到御書房,跪曰,「老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鎮南,你來了。」老皇帝夏侯承天虛弱的半倚在龍椅上,「起來吧,這兒沒外人,你跟朕相識那麼多年,這套虛禮就免了吧。」
「謝皇上。」蘇鎮南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關切地問道,「老臣聽聞皇上近日龍體抱恙,不知可有大好?」
「唉,朕的身子朕自個兒知道,能不能再拖延半年就看天意了。」老皇帝夏侯承天歎道,「鎮南,歲月不饒人,朕與你都老了。想當年,你同朕出生入死,扶朕登上帝位,這麼多年來你又一直忠心耿耿輔佐於朕,朕一生遇此賢臣,朕死而無憾。」
「皇上言重了,這是做臣子的本分。皇上英明神武,開創我華胥朝之盛世,臣得遇明君,該是臣三生有幸。」蘇相誠惶誠恐地問道,「皇上如此急招老臣入宮,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吧。」
「真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 鎮南,眼下卻有一件棘手的事要勞煩你跑一趟。」老皇帝憂心地道,「澤兒這孩子離京數日,朕心中寢食難安,唉,澤兒萬一出點事,這讓朕就是死也不瞑目。鎮南,朕記得朕剛登基那會兒,你曾出使過一次魚國,一事不煩二主,這回你就帶著朕的旨意再去一趟,一則將澤兒平安地給朕帶回來,二來也可以和魚國化干戈為玉帛,重修二國之好。魚國如今新主登位,百廢待舉,朕想他們應該是很樂意與中原之朝建立邦交。」
「臣遵旨。」蘇相起身行禮,屈指數來,已近十九年,他都未再踏入魚國國土半步,想不到,時隔多年,他又一次要出使魚國,只是物是人非,當年的往事,早如深埋在地的枯骨,灰飛煙滅。
「事不宜遲,鎮南,你快去快回。朕將澤兒的安危就托付於你了。」老皇帝夏侯承天催促道,一想到澤兒離京身邊只帶了一個侍衛,老皇帝的心中更是焦急不已,這孩子,真是像極了他年輕時,縱使身死情還依舊。
「皇上多保重龍體,老臣定將早日將齊王殿下帶回。」蘇相寶刀未老,瑞勢不減當年。
青煙冥處,碧海飛金鏡,淡淡地月華,溫柔的散發在大地之上,在這萬籟寂靜的深夜裡,只有偶爾響起的蛙鼓蟲鳴。
夏侯澤,明璃,林景軒等一行人披星戴月地趕到魚國國都定西時,定西城的城門早已關閉。
齊王夏侯澤怔怔的盯著眼前高聳的城門,他馬不停蹄的趕路,連換了幾匹千里駒,好不容易在最快的時間到達魚國的國都定西城,卻還是被阻在了城門之外。掄起拳頭,重重地敲打在城牆之上,卻渾然感受不到痛楚。夏侯澤懊惱地沿著城牆坐下,抬頭仰望,那一輪昆玉,瀰漫著淡淡光芒,落兒,此刻的你,到底怎麼樣了?
第一次,夏侯澤感到他是多麼的無能,竟然連自己的枕邊之人都保護不了,反而是她,他的妻子,一回回的護他周全。曾經在煙雨樓的傲然居內,有一個紫衣女子從烏衣門的門主沐缺手中救下了他,誰能想到,那個武功高強的紫衣女子就是他的妻子,蘇紫落。
明璃在途中已經把蘇紫落的身份一字不漏地都告訴了齊王夏侯澤,齊王夏侯澤當場目瞪口呆,許久未說出一句話來。誰會料到,他的妻子,蘇紫落,竟然是魚國的護國聖女,還是傳說中凌絕宮的仙子。
「齊王殿下。」明璃走到夏侯澤身旁,寬慰道,「定西城門卯時一刻便會按時開啟,等進了城,一切就好辦了。」
「林夫人,謝謝你。」齊王夏侯澤衷心地感謝道,「以後若有什麼地方用得著本王,本王一定還你這個人情。」
「王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哈哈——就這麼說定了。」明璃毫不猶疑地接下夏侯澤的謝禮,林景軒寵溺得看著明璃,他家夫人可真不是一般的豪爽。
「林夫人,落兒的父母是何人?」齊王夏侯澤問道。
「落落她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或許這世上只有她那個師尊知道吧。」明璃白了夏侯澤一眼,他當煙雨樓什麼都能調查的清楚啊。
明璃站起來,懶懶地趴在林景軒的胸口,軟軟的喊道,「夫君。」
「嗯。」林大公子受寵若驚,「夫人有何事吩咐,為夫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齊王夏侯澤看著林景軒在明璃面前丟盔棄甲,毫無骨氣,不敬啞然失笑,呵呵——落兒的閨中密友真是不同凡響,一個小小的弱女子竟然能在幾年之間經營遍佈天下的煙雨樓,與王朝的首富江南林家並駕齊驅,的確是個奇女子。但是他的落兒,也非是尋常女子,尊貴的身份,一身的武藝修為,連他都自愧不如。
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欲烹,中有尺素書。
魚國的王宮內,蘇紫落深夜未眠,獨自徘徊在寢居內。琉璃的八角宮燈,色彩斑斕,大紅的流蘇迎風搖曳。忽明忽暗的燈火下,是誰在暗裡獨自躊躇。隔水高樓,沉煙香冉冉,一縷魂,便是斷送一生憔悴。
畫屏難遮愁,愁只是,人間有。
蘇紫落緊握袖口,今日死裡逃生,她還留有餘悸,看來,她真是傷透了師尊的心。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心軟替蘇落蕁討回公道,不該送墨兒回京,不該見到他,不該動了情,不該在如今還執迷不悟,不該——自嘲的笑了笑,蘇紫落輕輕地手心貼在小腹之上,她不該的事,又何止這些,可這些,她即使在臨死的那一刻,她都未曾後悔。
蘇紫落緩緩轉身,右手一揮,寢居內的燈火立即湮滅,在暗黑的室內,只有如許月光從窗外投入,照著她單薄的芳影更加寂寥。寒氣入羅衣,惱亂心一寸;啼痕不止恨,只道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