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那裡去管前面的打鬥,趕緊剩亂離開鬼門關,後面跟著將臣和妮娜。
妮娜大驚:「你要帶我到哪裡去?」
文天回頭看來看妮娜那絕美的臉;「既然來到了地獄,那我就告訴你,我不娶你的原因,帶你見一個人!」由愛生恨,這是人之常情,歷經幾世的文天怎麼會不懂這些道理 呢?
前方的路上雖說坑窪不平,但在九幽地獄,也算是出奇的平坦。陰風颯颯中,多了幾分清爽,少了幾分血腥。行走路上,格外清靜,耳邊沒了惡鬼嚎叫,眼前沒了凶魔舞爪。這倒像是人間的寧靜一夜。
文天疾奔之間,發覺渾身經脈中有熱流在湧動,尤其是雙腿上,有如烈火一般炙熱。無數道熱流從經脈各處欲匯入心脈,卻都被胸口的一股有如實質的涼意所阻礙。他暗暗驚喜,心想:不會是自己的血肉之軀,已經可以承受強大的陰靈之死氣了吧?那可是糟糕。但他見后土心切,此刻急於重返巫族之地,哪顧得上這些?於是腳步不緩反快,如御風踏火一般飛奔了去。
飛奔之間,前方忽現一片彤天火光,不似瑞氣毫光,倒像是尋常的火燭之光,只是尋常火燭若能燃出此等氣勢,那得需要多少火把蠟燭?天化沒想到這些,只覺得有了光亮必定就有自己重返之地了,於是心頭一震,向那火光奔去。
前方豁然開朗,天化頓時為那一瞥所見的景象所震撼。
只見無數星星點點的火燭……
可……那好像在極深處……
文天忽然感到強勁的罡風從腳底颼颼刮來,整個身子都被那勁風吹透了,他渾身的毛髮登時都豎立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迅速上升,嶙峋的巖壁迅速在他視野中閃過。
這是萬丈深淵!
天化剛想輕飄飄地隨風蕩下去,忽然發現,自己下降的速度絕不是輕飄飄地蕩下去,而是「嗖兒」一下,就墜下去了。
文天心中暗恨:自己重生的真巧,這回不但要再死一次,連屍首都要摔成肉泥,若是還要重生,那只能借屍還魂了。不過這屍體若是個英俊小哥,長得比自己還好,那也湊合;若是一個乾巴老頭,那可就不划算了,后土若是把自己認作色老頭,還不知道要怎麼抽他呢。
文天突然在風中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心想自己果然是傻氣十足,在這生死關頭,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想過了,就是沒有想到逃生。他向那巖壁看去,嶙峋岩石上,荊棘不生,根本沒有能夠抓到的地方。
就是這遲疑之間,他已墜了百餘丈。
這時,文天手扛的盤古巨斧中忽然傳來一聲長嘯,如凶獸厲吼。文天猛地一驚,只見一道狹長火光已經從盤古巨斧中吐出,然後又緩緩吸回斧中。
火光倒映在文天的眼眸裡,他恍然大悟,慌忙將盤古巨斧御起。火光一亮,映亮了嶙峋的巖壁,文天迅速下墜的身影頓時一滯,速度減慢了下來。文天緩緩向地面墜去,然而片刻之後,他便已經墜落到了地面上,想起來不禁後怕。
落到地面,文天喘息還未定,將臣和妮娜也跟著墜落了下來。文天趕緊發出兩股魄力,托住他們。
文天看他們站穩之後,便轉頭向那火光彤天之處看去。
只見遠處無數的緩坡小丘上,架著重重疊疊的素布之帳,恍如千重白玉砌就的薄牆。素帳之內,便是影影綽綽的燭火,風吹燭動,就如同無數身姿綽約的美女在素帳內持燈作舞。這素帳千重,足足覆蓋了目力所窮的整個山地,而那燭火之海更是星星點點,好似天上銀河墜落九幽,燦爛浩瀚。
文天、妮娜、將臣不想在這九幽地獄竟然能見到如此壯景,雖說這素帳層層,都是人為搭建,但又如此壯觀,簡直堪比天地造化的無邊仙界。妮娜情不自禁的說了一聲:「好美啊!」
文天一時興起,頓時忘了身在九幽,御斧躥上天去,俯瞰那素帳千重,燭火萬點。飛上高天,那景致便更顯得奪人心魄,蔚為大觀。文天剛才在地上誤以為那重重素帳只是相互重疊而已,不想飛高一看,那素帳竟是環環相連,層層相套,盤桓接連,從一處小丘到另一個緩坡,蔓延盤踞了整個山地!
文天再御劍飛近些時,見那素帳是極長的白布夾纏在釘入深土的木樁中所製成。重重素帳在影綽的燭火照耀之下,隱約地顯現出血色的字跡。
文天大惑,飛到跟前看時,那架設素帳之人在帳上,竟是以血為墨,以指為筆,描畫題詩。第一折素帳上的血跡已經呈赭紅色,不知是年長日久,還是陰風終日吹刮所致。文天按捺住心中的驚歎,向那素帳之內走去,穿過重重素帳,他如入九曲迷宮之中,每一折素帳上都精心勾畫,令他留目難行。越往裡走,素帳之內的血跡也越發清晰熟練,倒不像是手指蘸血所書了。手指怎能勾勒出粗細、疾緩、頓挫、轉折、方圓等如此多變化?血色又怎能調和出濃、淡之分?文天心下暗暗吃驚,腳步更是不由自主地放緩,眼光早已為那驚世駭俗的血畫所黏滯住。
只見一折素帳上,畫著一處春景,一角宮殿。殿外,是蓊蓊鬱郁的荒草高樹,荒草中點綴著幾點野花,幾塊碎瓦。森森的殿內,坐著一個素衣女子,面容憔悴,形銷骨立,她身後是些冷床陳帳,殘燭斷漏。畫旁題著幾句:
素衣獨飄然,
血淚身前染。
離別無盡恨,
只求不孤單。
文天看了,喟歎半晌:「此情此景,多麼像是在寫后土啊!」文天看了,忽然想起后土曾給自己吟的那句「乞求一世不孤單」來,這孤單的白衣的意境倒與那后土的神態有幾分似。
文天又繼續前行輾轉幾折,行了很遠,又見一折素帳上,畫著一片花木,一個孤單的身影沿著蜿蜒曲徑行向雲生處去。點點紅花,片片綠草,在秋風之中,恍如離人眼中之血。畫旁也題著幾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文天看到眼前的詩,越發的思念后土,又猛然想起自己是來找尋巫族之地的,找后土,可耽擱了這麼長時間,自己輾轉流連,連一個小丘也沒越過。他醒悟過來,大叫了一聲「誤事」,匆忙御起盤古巨斧,叫上將臣和妮娜,有幾分不捨地離了這素帳之中,騰上高空。
文天御斧急飛,俯瞰著腳下的景象。那景像在高空中看去倒像是一個詭異的法陣,幽幽地發著火光。他飛了好久,舉目望去,竟然還是一望無際的素帳火燭,萬千火燭映紅了九幽昏暗的天,御斧其間,好像自己已經陷入了千軍萬馬之中。
文天一時躁起,運足了真氣,加速飛行,盤古巨斧在空中頓時劃出一道修長的火光,與那彤紅的天色相輝映。不一時,前方素帳重重中,現出一條波動起伏的黑線來,周圍的燭火之光一斂,森森陰氣從素帳中瀰漫出來。湧動的黑線之畔,一片精緻殿宇從千重素帳中顯露出來。
文天道了一聲:「黃泉?」然後便按劍俯衝了下去。
下面果真是滾滾黃泉,血畫素帳沿著黃泉的流向曲曲折折,而黃泉的另一畔,也是一望無際的素帳火燭。
文天正自詫異,做這素帳究竟是何人所設,所設之人究竟是鬼是神,怎會有如此大的法力,又花如此大的精力來架布描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