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他,這次連鄙夷都沒有,只是面無表情道:「我雖然沒有聽說過也沒有看到過九鼎,可是,也從大人的描述中大體可以估計到九鼎巨大無比,如果要得到它們,定然要派大量的人手前去,而且,沒有辦法做到悄然無聲,在眾國敏銳的鼻子眼皮之下安全抵達這裡。這個公子,鼎這東西,不同於醋壺醬罈子,可是揣在懷裡或提在手中就可以送到齊國來的;更不像鳥雀聚集,烏鴉飛翔,騾馬奔馳那樣,可以直接從哪裡直衝到齊國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馮驩突然接著朗聲道:「我記得史書中記載,當年周王討伐殷朝時,就是那時得到了九鼎,每個鼎用九萬人牽引,九個鼎那就需要九九八十一萬人,其餘所需的士兵役夫、器械服裝等用具,用來備用的也相當於這個數目,就算我們齊國有這麼多人,可是能走什麼路線呢?這個小兄弟說的不為一個道理。看來大人,這次同東周的九鼎之事定然是……」 馮驩還沒說。
少年已經淡淡地接下去:「竹籃打水一場空。」
眾人又是一陣愕然聲。
而本該是敵對的兩個人此時卻默契地相視一笑。那是找到知音了的一種靜默無聲,心有靈犀。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少年已經淺淺一笑,悄然起身,對孟嘗君作揖道:「大人,如果無事了,那麼,我先離席了。」
孟嘗君看著這個面容瞬間有些模糊的少年,不知不覺中,挽留的話已衝出嘴角:「扶蘇為何不願留下,為齊國辦事?」
少年頓了頓,搖了搖頭,理所當然道:「大人忘了嗎?扶蘇會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不久之後,替大人辦一件事啊。時日到了,扶蘇自然便離開了。」
孟嘗君眼中微微黯淡,連他都不願相信那是失望,他回過神來,笑道:「那麼,扶蘇為何要替本君辦一件事呢?」說實話,他真的一直奇怪,為何扶蘇執意要等在這,替他辦一件事,他根本不記得他們之間有過什麼接觸,他根本不認識他啊。甚至是何事他都緘口不語,什麼都不說。
少年看著他疑惑的神情,彷彿早就料到了,也是,他一個高貴的人怎麼可能記得那麼小的事呢,怎麼可能記得自己一次無心的施捨呢。不過,他不想欠這個世界裡任何一個人的人情,等他把所有欠下該還的事都做了,那麼,也是他四處流浪的時候了。
想到那時逍遙的日子,扶蘇不禁抿嘴淺笑。
「大人不必煩惱,那是扶蘇欠大人的,大人也許忘了,可是扶蘇不能忘。大人只要等著扶蘇說的那天到來便好了。」
看到他似乎要走,一個臉紅耳赤的身影急急地站起來,有些尷尬地笑笑,手也不自然地撓上了頭髮,這是一直高傲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的白墨。他是齊國的富貴門族的公子,平日裡恃才為傲,不把別的門客放在眼裡,今日終於有人教訓了他一下,其他門客有些愉悅,而白墨此次是被教訓得心甘情願,雖然難堪,但是心中早已服了這個小少年。
他彷彿下了幾百次決心,終於吶吶道:「對不起。」扶蘇知道他這聲對不起是宴會開始時他取笑他的事。
看到他紅得像番茄一樣的臉頰,他淡淡道:「白公子不必勉強。再說,」少年有些狡黠一笑,依然是那句老話:「如果對不起有用,還拿衙門幹什麼。」
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你……」後面傳來白墨惱羞成怒的聲音。
其實沒有人知道,當扶蘇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便是表示他原諒了。不過讓那小子暴跳一下,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啊。想到這,走出去的扶蘇釋然地笑了。
就在這時,另一個人影也站起來告辭,追上那個離去的身影。
那個追上去的人,便是後來同扶蘇相處異常友好的馮驩。
一路上,兩人為自己幼稚的行為相視大笑幾聲,然後一切的不愉快便在兩人肆無忌憚的笑聲中變得雲淡風輕了。
兩人釋懷之後,便心平氣和地攀談起來,一說起話來,才發現兩人有那麼多的共同語言。
說到最後馮驩竟覺得有些奇怪,自己一把年紀了,怎麼還會一個小屁孩聊得這麼開心,是發自內心的愉快,這是他來到這個院子裡五年來都沒有過的感覺。
馮驩欣慰地笑了。轉過頭看向那個少年,此時才發現雖然他的臉一直髒兮兮的,可是他的那雙明亮如同日月般清澈的雙眸掩飾不了他的風華絕代,此時的他眼睛熠熠生輝,亮晶晶的,美得妖嬈。
想到這馮驩有些尷尬地自嘲笑笑,他一個少年,怎麼和女人的美聯繫在一起了。
看到馮驩的異樣,少年的雙眸轉動了一下,便有千種風情流露出來,他狡黠一笑,道:「大叔,你相信嗎?其實我是女巫哦~~」
「女巫?」馮驩一臉迷茫。那是什麼東西?
知道他不會知道,少年愉悅地笑了,然後解釋道:「就是你們說的預言師啊。」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自己不是我們中的一員嗎?馮驩眉頭微皺,是奇怪的徵兆。
少年沒有多做解釋,也沒有注意他的神情,只自顧自地道:「相信我,在未來,大叔一定是一個很有名的人哦。而且大叔的理想也會實現的。」
馮驩微微驚愕:「你到底是誰?你真的是……」頓了頓,他艱難道:「是女巫?」
少年雲卷雲舒地笑了,笑得眼角微微上揚,有些調皮,有些精靈古怪。
這和他平日裡冷淡漠然,老成的樣子截然不同,馮驩有些看呆了。
此時的院子裡一陣微風吹來,小道旁的桂花樹被風一吹,上面的花瓣便簌簌地落下來,飄落在兩人的發上,肩上。
少年不知道,當他不久之後離去的時候,公子扶蘇之名早就通過門客中的傳言在齊國流傳了。一傳十,十傳百,而且越傳越神。齊國的那些有識之士們,竟然都有了那種躍躍欲試的心,想親自見識一下那個傳言中的少年公子扶蘇。
可是,少年像來時的一樣,也如天空中那縷最輕最淡的雲一樣,悄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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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因為昨天有事耽擱了,沒有更新,今天補上,等一下還有一更。希望親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