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雜的交談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編織在一起,交錯的聲音中似有一種弱化劑——那便是音樂。
我環顧四周,在樓梯的中間發現一個不矮不高的檯子,檯子兩側分別列著一排樂隊,簧管、號子、提琴、鼓、就連鋼琴也有,比歌舞廳裡專業的演奏隊不差。悠揚雅靜的旋律從這個地方綿延而出,淡化了交談聲的聒噪。
「來,我們吃點東西吧!難得家裡吃的如此豐富。」秦蘅為我拿了一個盤子和叉子遞予我。還夾了塊精緻透明的糕點在我的盤子裡。他大概知道我一定沒有吃過,其實這麼精緻的點心我連見都沒見過。
「少爺,」一個僕人過來叫住了為我挑選食物的秦蘅,「太太讓您去門口接下客人。」秦蘅無奈地瞧著我,「今天沒有正餐,就是這流水席一樣的自助餐,你想吃什麼都不要客氣。別讓自己餓著。我先過去。」
我點頭,「你快去吧,別怠慢了其他客人。」說實話,秦蘅是個體貼的男子。偶爾帶些孩子般的少爺脾性,大多數時間都可以感受到他春天般的溫暖和關心。對待我,我總覺得他的態度就像是個大孩子在呵護小孩子一樣。
我一手叉了塊糕點,正欲向嘴裡送,參雜著悠然典雅的輕音樂中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叉著糕點的手頓下,我抬頭循聲望去,是南宮錦澤。他高挑的身材讓我一眼便瞧見了他,他的周圍圈著六七位男子,高矮胖瘦不一,看得出都是商場上響噹噹的大人物。
南宮錦澤笑得很好看,在我看來總覺得他的笑與平常不太一樣,很紳士,很溫和,卻少了幾分——情感。親和紳士的笑容前似乎隔著薄的透明氣流,阻隔了笑容背後情感的流露。
一個男子和他們致歉離開,這圈子漏出了一個空子。目光穿過空隙,看到了白皙的玉手挽住了南宮錦澤的臂彎,牢牢相扣。
眼睛處狠狠地被針尖兒扎過一般,痛得我不敢眨眼,端著盤子的手僵硬的。他身邊的女人不是那日在車裡見到的優雅高貴的小姐卻是哪個!
我耳邊嗡嗡響起昨日在老闆辦公室外聽到他與劉司令的談話,讓我立刻聯繫了南宮錦澤身側緊緊相貼的高貴小姐——劉司令的妹妹。
一個月前醫院外的馬路上,我就同他說過,想要住到他宅子裡的大家閨秀排起隊都可以擠爆馬路也不是胡亂一說的,現實就是這般,容不得一絲幻想。
我在安慰自己麼!為何要安慰,安慰了就代表我在意他,不是的!我幹嘛要在乎呢,本來我們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是那麼的高貴在上,足與他相配應該是向劉小姐這樣的學識和家境的公主,灰姑娘即便穿上了華麗的公主裙也同樣掩飾不了灰死的背景。
「這位不是夏小姐麼!」一個刺耳的聲音刺痛了我的耳膜,回神之際才發現自己竟然瞧著南宮錦澤失神了許久。
那人循著我的視線向前,「夏小姐某不是在瞧南宮先生。」他的聲音很響,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能夠清晰地聽見。
於是我成了眾人注目的焦距,「對啊,這不是銀座歌舞廳的夏小姐。」
驚訝目光,指指點點都朝我開來。朝他們微笑,一一頷首,只希望讓他們不要再這般注視著我,我並不希望成為這裡的主角兒。
這份動靜自然驚動了不遠處的南宮錦澤。他朝我轉過頭,此時我的目光也正迎上了他,四目交接處,他打量了我全身的衣裝,眉頭緊皺,眼中充了化不開的憤和怒。
不去看他,立刻收回了目光,我轉頭同身邊的男子交談,「這位先生,您認識我麼?」
「哈哈哈,夏小姐還是這麼有趣的人。我可是天天到銀座為夏小姐捧場的,只可惜夏小姐總是只唱歌不陪客。」
突然又圍上了幾個人起哄,「夏小姐,平日裡只能仰頭瞧著台上的你,今兒個大夥兒好不容易見到了你,你就陪我們喝杯吧,也不枉我們做了這麼久的頭號歌迷呢!」
他們熱情地為我倒了杯酒,塞到了我的手中。
「夏小姐,我們兄弟幾人的熱情可不能辜負哦!」
他一言他一語,四五個杯子都像我手中的杯子撞來,我一飲而盡。
「夏小姐,好酒量!今天是秦老爺生日,這有舞台也有樂隊,不如也為大家表演一出,算是給秦老爺慶生了!」一人提議道。周圍的幾個認為此法甚好,於是又徵集了更多人的意見。
「各位先生喜歡聽我的歌大可以去銀座,銀座永遠歡迎各位,在這兒唱歌似乎不大好,萬一秦伯父他不高興怎麼辦?」我推脫道,以剛才秦伯母對我發問的情況,我想秦蘅一定沒有告訴他爸媽我是歌女的事。而且我也不想要出這個風頭,只願能悄悄來,悄悄走,不留任何痕跡。
「怎麼會嗯!光是聊天多沒勁兒,唱歌助助興呢!」他們是我在銀座的客人,一個個都是有名有姓的,我豈能得罪了。此時孤立無援的站在原地,瞧向邊上,早就沒有了南宮錦澤的影子。
他剛才怒意鮮明,早上張叔說不定還來不及將我的話轉與他吧。生氣了?怎麼辦?呆立原地發呆了幾秒之後,我眼前的場景就全都變了。
一群人突然像是接到了召集令一般,將我推向了舞台邊上。「夏小姐,唱一首!夏小姐,來一首!」一圈人又是拍手,又是喊口號的,全當唯恐天下不亂。
大廳裡所有的人交談時,突然被某個區域爆發出來的吶喊聲所吸引。
秦蘅見此情形,立刻向客人賠禮,擠入了高呼拍手起哄的人群。
「夏!」他拉住走投無路欲上台的我,希望能夠及時阻止。那邊南宮錦澤也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勁,甩開了劉妍麗的勾著他的手,在人群中辟了條路擠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