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色,暗沉突然來襲,天際上空有著黑壓壓的雲層聚集,一陣陣的悶雷從遠處響起,霎那間在天空劃出一道道的金色閃電,刺眼的光亮照亮了廂房,照亮了她和他失血的容顏。
敞開的窗扇被風無情吹著發出吱吱響聲,而那低低的響聲最後亦是變成了啪啪相擊的碰撞聲。梅林的枝椏也在此刻不安寂寞,想要與這突如而來的狂風演繹一曲葬歌,它們好似知道那清麗出塵的女子終是離開了這沾滿塵埃的世間,它們在為她歡呼,在為她能如願以償而高興飛舞。
滿天的紅梅飄飄灑灑,天際上空的驟雨還未落下,眼下這梅林已是迫不及待的先下起了一場花雨,它們為她喜極而泣,更為她能與那白衣重逢而盡情飛躍。
薄薄的花瓣落下又飄起,反反覆覆不斷上演著逝去與重生,就如閣樓上的女子,她的命運從未改變過,好似每一次的人間遊歷只是徒增痛苦與怨恨。而今,她再也不會那麼傻默默接受上天的安排,她說過,若是來生有他她會等他,若是沒有,她願永不輪迴!
這次,她是下定決心的,任誰也無法改變。
不能同生,但願同死,不能同死但求同穴!
這就是她一退再退的心願,即使靈魂遠去,她的心亦是不會改變!
有他才有她,他們好似是同棵連生果上的種子,生死相連,不離不棄,直到永恆!
南宮凌久久抱著不能復活的清雪,直到他認清她真的不會回來了,他才緩緩放下她的身體。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這一眼有著太多的情愫在裡面。從前的他感謝上天讓自己遇見她,他慶幸自己的生命中有她的出現。可如今他再也不會這麼想了,他不斷問著自己,若是沒有遇見她,那他是不是仍會像原來一樣,直到生命的完結他都不會改變?若是沒有愛上她,那她的命運是否會好些,她是不是就會快樂的過完屬於她的一生?
若是她能幸福,他寧願不曾遇見過她!可當他明白這個道理,當他懂得真正愛一個人的時侯卻沒有機會了。他的所做所為傷她太深,他的愛讓她無法呼吸!
「我說過,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給你!」他又說了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
冷冷的話卻有著他給她的專屬柔情,他站起身來環視了屋內的擺設,黑眸找到了它。
沉穩的腳步向著梳妝台走去,上面有著她喜歡的梅洛。南宮凌取過梅洛後又將它放在了清雪的手裡,如同當日她為風如歌所做的一切一樣。如今,他所有的行為像是在重複風如歌死後她所做的一切。這就是愛到深處傷到深處的表現,今日他終於體會到了……
淡淡的梅香在她週身散開,香味漸漸掩蓋了屋中的血腥味,即使外面的風將整片梅林花香吹拂進來,也比不上她手中握的梅洛。
「清雪,你不是想要去找他嗎,我帶你去可好?」他低聲問著,似是有著卑微的懇求。
雷聲奏響,震耳欲聾的雷聲夾雜在破天而出的閃電中,今日的風雲突變讓皇宮陷入了恐慌之中。
普天同慶的婚禮沒有圓滿完成,他們的帝皇帶著已經成為皇后的女子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他們除了等待之外,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
仍舊留在閣樓中的南宮凌此刻的薄唇上是似染上了風霜的白色,無神的眼中光翼全然消失不見了。
他暈眩的向著窗台口走去,外面雲層的低壓將空氣變得渾濁而稀薄,這樣的感覺讓他本就鬱悶沉痛的心有著窒息感。
南宮凌看著前處的梅林嫣紅,眼中看到的景象全是模糊不清的。暈眩時不時偷襲著他虛弱的身體,為了穩住搖晃微顫的身體,他只能緊緊抓住窗台邊沿,垂首閉眸讓自己的逐漸渾濁的意識變得清明寫。也就因為這樣,他手上的傷口因突然用力握緊而再次裂開了,結痂的血塊掉落後血又開始從傷口流出,這一瞬間的刺痛讓這俊挺的男人吃痛擰眉,卻是咬牙忍著。
南宮凌沒有顧忌手上的傷,他戀戀不捨的回頭看了榻上的清雪後便向著門口走去。眼下,他必須回龍澤殿取一樣東西,即使她看不見了他也想給她,只因那禮物是為她尋來的。
梅林中他舉步維艱,好似此刻的身體竟抵不過眼前的冷風吹襲,那不斷在眼前飄飛的紅梅遮住了他的眼,更是擾亂了他前進的步伐。
南宮凌每走幾步都需要停下喘息稍作休息,剛才的失血以及今生承受的最大創傷令他變得軟弱不堪,就連這輕飄花瓣都能來欺負他。
他看著這一切,不由啞然失笑了!他的苦、他的傷誰能知、誰能了?如今他所受的痛苦就對他公平嗎?
這懲罰他終生不忘,一生痛苦……
搖搖不穩的身體憑著他一身的霸氣及不認輸的怒怨讓他終是走出了梅林,走出了那看似美麗卻帶著蝕心劇毒的地方。然而,他卻無法如願的走回龍澤殿中,無法將那還未來得及送出的驚喜給她。
昏天暗地沒有一絲光亮的世界向他敞開了大門,皇宮中因他的倒下變了天,而上蒼的變臉也已是持續了幾個時辰,那看似即將要傾下的磅礡大雨遲遲未來,更為今日混亂不堪的皇宮鋪設了濃重的陰霾。
太醫院的御醫全都被召進了龍澤殿,只是他們個個醫術精湛卻對南宮凌的失血束手無策,這……讓他們著急擔憂,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怕是隨時會丟了性命。
一直守在蘇後身邊的莫言一聽南宮凌也暈倒在了梅林外頭,心下一陣慌亂,她急忙起身離開了永壽宮趕去了龍澤殿,見他毫無血色的躺在龍榻上沒有了往日的霸氣與凜冽,這一刻她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為這個狠心的男人心痛,可她知道,他手臂上的傷及俊顏上無法掩蓋的憔悴和絕望都是因為尹清雪。即使那人救不活了,他的心裡依然只有她。
莫言又笑又哭,臉上的神情異常猙獰,可她沒有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來。她狠狠瞪了一眼南宮凌後便也轉身離開了,她要徹底的讓搶走他的女人消失,即使死了,她也要她永不超生!
莫言趁著眾人都為南宮凌的傷勢憂心上火時,她不動聲色的退出了大殿前往了梅林。如今整個皇宮除了南宮凌以為沒有人知道清雪出事了,只有她,只有她這個兇手知道清雪活不過今日。
天,時而亮如白晝,時而昏暗如夜晚,這電閃雷鳴間好似上天在發怒,它在懲罰一些不可原諒的人,可這世間的人卻毫不知情,依舊我行我素的做著喪盡天良的事。
轟隆隆……
電光火石間,梅林中央的一顆梅樹被那上空劃下的閃電劈中,眨眼見火在那顆梅樹上蔓延而開,將梅林的一角點亮。
莫言趕到時看著梅林著火,臉色已是嚇的灰白,本能的想要開口喊人來救火時,心中的邪念頓時油然而生。
她看著火將梅樹漸漸焚燒成黑炭,嘴角的笑印著火光卻陰森駭人。
她小心謹慎的環顧了一眼四周,見人還沒有發現這裡著了火,隨即水袖掩鼻的跑進了林中直奔伊人樓趕去。
還沒有被火勢波及到的閣樓依然很安靜,彷彿這裡沒有受到外界喧囂的打擾,而樓上廂房的女子也好似睡著了,除了她裙擺上有著刺目的暗紅以為,她的神情很安詳。
莫言來了樓上,推門而入後步步走進榻邊,此刻她看著沒有生氣的清雪心中仍是怒的。她很她奪走了她的一切,更恨那個男人為了她不將自己放在眼裡,當所有的厭恨在這一刻點燃時,莫言一直緊握的手掌鬆開了。
她開始揚唇笑道:「你不是想和我掙後位嗎?如今你死了,我看你還拿什麼和我掙!」她說到最後吼了出來,毫不在乎如今這閣樓會有人出現。
她開始肆無忌憚的坐在清雪身邊,伸出了柔荑撫上她了冰冷的臉頰。
「嘖嘖嘖,果然絲滑如玉!」她時而莞爾讚道,眼中卻是滿目的不屑和厭惡,時而又面色沉冷,如同修羅無情:「只可惜你紅顏薄命無法享受這皇寵恩德,眼下的你是不是很不甘呢?」
呼呼的風聲總是時不時的響起,好似它就是清雪,它在問:這一切是你做的嗎?
莫言好似聽到了清雪的質問,她仰首笑道:「怎麼?你不服啊?可是怎麼辦呢,你如今連命都沒有了還如何與我鬥?」她笑得有些瘋狂,雙肩顫動著,素白的柔荑緩緩滑向清雪平坦的腹部,這裡她可記得有個生命呢?
突然之間莫言眼眸森冷,眼中芒刺四射:「你懷有龍子又如何,如今你不過是具屍體,我看你還怎麼得意,哈哈……」
屋中只聞得莫言一人的嗓音,那自言自語的模樣著實令人心猝。
當莫言在無人的地方將多日以來的怨恨全都發洩過後,她好像還是不滿意,看著清雪安詳的躺在這裡,衣著鳳袍,她的心依然難以平復。妒焰宛如外面越來越強的火勢在快速燒燬她僅存的理智。
她緩緩站了起來,杏眼暱向窗外的梅林,此刻那熊熊的烈火因為外界的風勢變得強大。她知道若是自己再不下手,不久之後就會有人來救火,倒時她就無法真正報仇雪恨了!
莫言也不再遲疑,拿起桌上的燭台點燃,隨後毫不留情的向著清雪的帳中扔去,火一簇而發,頃刻變將雪白的帳簾焚燒了起來。
莫言含著陰森嗜血的笑看著,當烈火燒上清雪的身體時,她才滿意的轉頭離開了閣樓。
今日是她大喜之日,同樣也變成了忌日!若是那昏迷不醒的男子知道他深愛一生的女子最後連屍體都未留下,那時的他該是何模樣?
濃烈嗆人的煙在閣樓上下串燒令人無法呼吸,更是刺激著人的雙眼,可即便火勢再大,來勢再兇猛,榻上的人兒已是感覺不到了。有關於她的一切都隨著這場災難在漸漸消失,彷彿整個世界上從未有過她尹清雪的存在……
一場是夢非夢的重生悲劇,在這無法熄滅的火海中悲慘落幕!而在皇城數十里的月潭下游,在那百丈瀑布之下,隱約可見那熟悉的白衣在飄動。
是再次的錯過,還是輪迴的重縫?她和他能像月潭湖畔上已是破土而出的紅色連生果一樣嗎?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晃眼間已是三年光陰的流逝!
月潭湖畔,那株屬於他們之間的愛情象徵亦是搖曳身姿三年了!
紅色的花瓣是那麼的惹眼,小小身姿倒影在水中隨著波光閃爍而隱隱晃動著,淺淺的幽香在風的吹拂下漸漸飄散開了,迷醉了它身旁的他。
火紅的錦袍衣袂飛揚,欣長筆挺的身形立於連生果旁,腰際的配飾安靜的垂掛著,好似它也在享受著每年來這一次的寧靜。
邪美的面容上沒了從前的桀驁不馴,一雙狹長勾人的鳳目正眺望遠處的山巒青松,黑如晶石的眼中早已泛起了柔意,薄唇間勾起的淺笑懾人心魄。他的思緒已是隨著這清幽的環境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三年前有她的時候。
清風吹拂岸邊的柳絮,長長垂下的柳枝被輕輕吹起,隨著風兒的方向飄動著,輕柔的枝條時不時的蹭靠著一旁的男子,好似他的邪魅俊秀將這四下的景物都給吸引了去。
他一直是無動於衷的站立在一旁,心中的思念宛如湖面所泛起的漣漪,一層又一層。
靜靜站在原地良久他的身體有了反應,他微垂星眸看著地上的嫣紅花兒,低喃道,「三年了,如今的你幸福嗎?」
三年前的情景依舊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中,這件事無論過去多少年他都不會忘記。
當年他千辛萬苦的為她找來了藍顏山的白泉水時,得到的卻是她往生極樂的噩耗。
那場梅林的大火隨著後來的強勁風勢足足燒了兩天兩夜,而南宮凌在那個時候卻是該死的昏迷著。那一刻,他無法相信她會離開,更不敢相信南宮凌會身受重傷遊走在生死的邊緣。
在他心中,他的皇兄是堅強、強大的,當今世上已是沒有對手能傷他如此重。只是,也就在同一刻他好似明白了,能傷南宮凌的人只有一人。
她無需擁有高強的武功,更不需要過人的膽識,她只要一句言語、一個眼神便足矣!
七天的不眠不休、不食不語,他徹夜在那燒焦的廢墟上尋找屬於她的蹤跡,只是直到他累得再也堅持不住倒下時,他才認清了事實。
從昏迷到醒來後他有質問過南宮凌,甚至還對他大打出手。可那時的南宮凌卻沒有反擊,更是一反常態的仍由他打罵直至沒了一絲神情知覺。那樣的南宮凌是他從未見過的,更是讓他心中起疑!
他問南宮凌是不是那日在梅林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可他卻執拗的不言不語,不肯提及一個字。
在南宮凌那裡他沒有問出任何自己想要的答案,反倒無意間聽到了宮女們私下的談話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南宮凌滿心期待的婚禮葬送了她的生命,突然倒下的皇后再也沒有出現過,也就在同一天晚上,她受到了上天的懲罰葬身在了那場滔天大火中,那些在背後提及這件事的人最後亦是被南宮凌處於了極刑。
他的殘暴依舊存在,只是那雙無情的眼眸還是有著改變的。雖然南宮凌沒有將整件事的原委告訴他,可是他知道,這件事的關鍵就在於他們獨處梅林時的那段時間。
三年了,他明查暗查也有三個秋冬,但直到如今依舊毫無所獲。
南宮哲星眸岑亮,瞳眸中有著地上那株奇異花草的影子。每年來風國他都會特意來一趟月潭,因為在這裡他能感受到那清麗女子依舊活在這世間。
——若是你取到白泉水,請為我到月潭澆灌我和他的連生果!
「雪兒,我為你取到了白泉水,也為你澆灌了屬於你們的連生果,如今的你該是沒有任何遺憾了吧?」他對著花兒再次在心中說著,好似他在問她一般,眼中的柔情越來越濃。
花兒好似聽懂了般,隨著風兒的吹拂輕輕搖擺,是似在點頭回他。
南宮哲淡然一笑,臉上有著滿足,細細凝視一番後才轉身向著後面的馬車走去。
唯美清幽的地方讓人流連,就在那豪華馬車絕塵遠去不久後,這裡又來了新的客人!
男子頭戴斗笠遮面,一身粗布麻衣修飾著他完美的身形,沉穩的腳步亦是向著方才南宮哲站立的地方走去,待到走近那株紅色連生果時他才止步停下。
帽簷下,那雙黑色瞳眸中有著淺淺的傷痛,他俯視看著那株獨特的紅花,久久凝視不願將視線轉移半分。
他已是記不得自己是何時開始迷戀這塊地方的,自從他第一次路過這裡時他的心就被這美麗寧靜的地方所吸引了,而這棵松柏下的紅色小花更是無形中牽扯著他的心扉,好似他很早以前就來過這裡,好似這異樣的紅花是他親手種下的一般,這裡的一草一景都有著模糊的熟悉。
到底自己來過這嗎?
男子緩緩抬首看向前方,雙唇緊抿唇線完美。他想,許是來過吧,在夢裡他一定有來過!
風國皇宮
金殿上,百官懼意而跪,個個埋首在地不敢窺視龍位上的帝王。今日,想必跪於文武朝臣中間的邵將軍性命難保了!
眾人心中紛紛猜測,剛才邵將軍的話很明顯的在責怪當今的天子,而坐於龍位的帝皇卻面容平靜,就連那深邃的瞳眸中也未有一絲怒意閃過。然而,他越是冷靜相待,反抗他的人越是死的難看。
南宮凌冷眸微瞇,懶懶看著殿下的一行人,沉默片刻後淡淡道,「將軍剛才所言……眾愛卿認為如何?」此刻的他讓人無法揣測他是喜還是怒,更讓人不敢擅自回答,生怕一個不小心禍從口出牽連了自己。
安靜的殿堂上沒有一人敢起身回話,他的反問只是讓他們更怕他而已。
南宮凌見狀冷冷一笑,繼而正視跪於中央的邵將軍,「將軍適才說朕在勞民傷財,更是不顧天下百姓安樂,是、嗎?」眼下他單獨問他,戲謔的眼中有著邪氣。
邵將軍看似不怕死的冷靜回著,可他抬首直視南宮凌的冷情眼眸時眼中分明有著畏懼的閃爍,「還望皇上收回成命,放棄重建梅林!」
他當真又說了一次!
很好、很好!南宮凌心中讚道,面上卻毫無惱意,相反,他竟低低笑了。
這樣的笑聲猶如夜中的奪魂曲,彷彿只要這響聲響起就意味著會有人的性命將被無情剝奪。
他稍稍收斂了嘴角的淺笑,狹長的星眸裡有了難得的喜悅之色。
南宮凌將手中沾的了硃砂的玉桿小籇輕輕放在了筆架上,起身向著殿下走來。俊偉的身體在走近他們時帶著無形的壓迫,群臣見那金色軟靴漸漸清晰映入眼下,額際的汗珠緩緩滴落在地染濕了他們垂首在自己面前的地磚。
南宮凌走到邵將軍面前時駐步停下,微低眼簾平聲說道,「愛卿所言甚是,若是梅林重新建起定是要花費數百萬兩白銀,於公於私又將是風國的損失。」南宮凌說著,星眸已是看向了殿門敞開的外面。
「皇上英明!」邵將軍聽後心中大喜,繼而急急叩首讚頌著南宮凌的明智決定。
可他好似謝的太快、高興的太早了!
南宮凌收回了視線睨看匍匐在自己腳下的邵將軍,心中嗤笑,面色卻依舊平靜無波。
「既然重建梅林需要如此多的銀兩,國庫中的存銀雖足足有餘,只是將軍認為動用國庫勞民傷財,那就由將軍想辦法解決銀兩的問題吧!」南宮凌淡漠說著,輕而易舉就將難題扔給了邵將軍。
而剛剛還是一臉喜悅的邵將軍在聽到南宮凌的指令後不由僵住了身體,他猛然抬首看著正對他笑的南宮凌,心中已是明白這個男人一旦決定的事是無法改變的,而他踩到了他的禁區,所以受罰了。
「怎麼,將軍還是認為不妥?」南宮凌看著他驚愕的老臉有著無法啟口的難言之隱,俊顏上的神情依舊淡漠無情。
「臣遵旨!」邵將軍已是不敢再多言半句了,他怕自己越說越錯,到時就連這自己的賤命也給丟了。
「三日後將銀兩交到國庫,可有問題?」三日已是他給他的恩賜了。
「臣……定不辱皇命!」邵將軍已是沒辦法了,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許是無法完成的任務。
這次,他真是上了蘇後的當了!
「很好!」南宮凌滿意點頭。
「退朝!」解脫眾人與苦海的公鴨嗓終於響起,待群臣叩拜時,他已是先行離開了金殿。
退朝後的他已是不知能去哪了,南宮凌漫無目的地走在宮中,昔日的一切美好都有了模糊。只是她最後一次躺在他懷中的話語他依舊記得清楚。
如今的他就是活在痛苦的深淵,每每面對外人時,他的冷然無情依舊是那般的強硬,而獨自一人時,那樣的偽裝瞬間脫離後他又是這般的脆弱無力。
心中的那個傷口一直不能痊癒,三年的煎熬令他痛不欲生。
何時起,他再也沒有走過西殿偏側?心中好似將那塊地方當成了不能逾越的禁地,可今日,就在他想要再建梅林花海時他徒然想要到那西側偏殿走一遍,他想要再次回憶那揪心刺骨的一幕。
果然,他還是懦弱的,他還是無法長久的面對這裡。雖然地上的血早已消失,雖然那女子的纖柔身形及那含淚染恨的眸子也不再了,可是……他的心卻依舊痛著。
「三年了,你和他在一起三年了,你該滿意了吧?」他仰首看著那湛藍天際問著南宮哲也問過的話。
良久的站立後,他的視線被不遠處跑了的女子所吸引了,他看著她快速向自己跑來,劍眉已是不悅緊蹙著。
「皇上,老佛爺……老佛爺……!」靈兒不敢再說下去,水靈的眼中霧氣瀰漫,眼下只要稍稍眨下眼睛,那顆顆晶瑩就可以滴落下來。
「喧太醫!」他只說了三個字,平靜的聲線著實令人吃驚。
靈兒怯懦的看了他一眼,隨後快速低下了腦袋不敢再多瞧一眼他的那雙漆黑眼眸。
南宮凌知道她很怕自己,也知道蘇後如今的身體狀況。
「日後若再有這樣的情況出現,你該去傳御醫而非前來告知朕,明白嗎?」
「是皇上!」靈兒低聲回著,這個道理她當然明白,只是身為奴才的她,主子吩咐了怎麼做就怎麼做,半點不由她說個不字。
南宮凌劍眉微挑帶著幾分不悅轉身離開了西側偏殿的空地,只留靈兒傻乎乎的站在那裡目送他走遠。
不知不覺他又來到了原是梅林的地方,可如今眼前卻是空曠一片,就連雜草都被宮女、太監割除的乾乾淨淨。這裡自從沒有了她後,當真是沒了一絲生氣。
從前的鳥鳴花香都沒了蹤影,剩下的只有一片荒蕪的景象。
本想早早就將這裡恢復到原來的樣子的,只是種植梅樹的花匠說,這塊土地受到了天雷焚燒的重創,必須要等土壤恢復後才能重新栽種梅樹,而且即使這次的梅林修建成功也會與原來的不同,即使有藍顏山的白泉水澆灌,它們仍舊會凋謝枯竭,再也不會四季花香、紅梅花開了。
心中的遺憾越來越多,他為了無法恢復到從前而鬱鬱寡歡數月,更為那土壤的創傷苦等了三年,如今更是為那林中沒了那惹眼的女子而終身悔恨著。
這一點點的加注傷痛在夜夜折磨著他,可他卻只能如飲甘甜,笑著接受這一切。
「如今我所承受的一切你可滿意?」他在心中低問,這三年來他的所有痛苦和改變都是因為她的離開。
——清雪,我想你!
南宮凌微揚首看向藍天,他多麼希望自己心中的那聲呼喊能傳到雲霄讓她聽見……可三年了,他每日每夜依舊活在煎熬中,甚至從未在夢中見過她。他想,她是真的從未愛過自己吧,否則她怎會一次也不來看他呢?
他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學會了自欺欺人,第一次輸得潰不成軍,第一次愛的刻骨銘心……
而風國皇城內的胭脂樓中,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一位貴氣十足的男人前來住宿!
「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嗎?」南宮哲從月潭離開後便來了風國最大的酒樓暫住,如今他是暗中回的風國,行蹤身份是不可以讓南宮凌發現的,雖然,南宮凌早就知道他每年的這個時間都會來風國一趟。
「皇上恕罪!」他的心腹暗衛仍舊沒有查到更為詳細的消息,此刻全都跪首領罰。
「你們下去吧!」南宮哲失望說著,鳳目中的光翼漸漸淡下。
當真是老天的懲罰讓她葬身火海的嗎?如果真是,那她有何錯?
不,他不信那場足以燎原的火勢是天災造成的,他怎麼也想不通那麼大的火勢怎麼沒有人察覺到,更是沒有人及時去救她?這些種種疑惑已是伴隨他三年了!
他能肯定那場『意外』是人為,只是卻苦於沒有證據證明是何人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