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麼了?」老婦人蒼老的手掌準確無誤的扶上漣漪的後背,輕柔的拍著。
「咳,可能是屋裡的熏香味道太重,咳,婆婆,不如我們去院子裡坐坐吧。」漣漪一邊不停的咳著,一邊吃力的出聲說道。老婦人面上未露難色,但還是勉強的答應了。
老婦人在漣漪的攙扶下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兩人云淡風輕的隨意談著。而此時的沈傲晨就潛伏在屋頂,趁她們談話之際溜入房中。而漣漪能做的就是盡量的拖延時間。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一身黑衣勁裝的沈傲晨再次出現在屋頂。對漣漪做了一個OK的手勢。漣漪會意,隨意的找了個理由,便告別了小全子的母親。
靈隱寺外,沈傲晨早已等候多時。待漣漪走近,便從衣袖中掏出一隻黑檀木盒遞到漣漪面前。「小全子是心細如斯的人,還好他將證據留在了他母親這裡,否則漣漪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漣漪接過黑檀木盒,隨意的打開掃視了幾眼便收入了懷中。「辛苦大哥了。」漣漪淡然一笑。
「天色不早了,大哥先送你回宮吧。」
回宮!不知為何,漣漪聽到這個兩個字時竟是那般牴觸。她沒有回答,而是仰頭望向暗藍色,星子閃耀的天空。她討厭黑夜,因為黑暗掩蓋了一切醜陋與罪惡。明明是醜惡的,偏生要用最華麗的外表來掩飾。就像皇宮,分明是最骯髒不堪的地方,卻偏偏有著最富麗堂皇的表現,生生的迷惑住人心。「大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句話形容皇宮真的很貼切。」漣漪無厘頭的說了一句。
「什麼?」沈傲晨一頭霧水。
「沒什麼。」漣漪苦笑著搖了搖頭。「大哥,帶漣漪四處走走吧,我還不想回宮。」
「可是……」在外耽擱的時間越久,便多一分被抓包的危險。沈傲晨為難的挑了下劍眉,但還是不忍拒絕漣漪的請求。「好吧,我們去護城河邊坐坐,然後就回宮,好嗎?」
「嗯。」漣漪淡淡的點頭應允。她自然明白沈傲晨的顧慮,而她要的恰恰就是被發現。
荊州城外的護城河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滄海,是冥海的一個分支,取意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之意。滄海的兩岸是繁花似錦的煙花柳巷,夜夜笙歌,黑夜繁華勝似白晝。
沈傲晨帶著漣漪坐在豪華的遊船之上,沿河所經之處,都是青樓歌姬的漫歌嬌笑之聲,裸露的衣裙,艷麗的妝扮,如群群彩蝶周旋在萬花叢中。漣漪坐在窗邊,慢條斯理的喝著手中的上好碧螺春,淡漠的凝視著窗外的風景。
與他們臨窗而坐的是幾位番邦女子,各個腰間佩劍,看得出都是練家子。而被她們護在中央的是一美艷少婦,一襲素色錦衣,端坐在桌旁,懷中抱著古色琵琶。美婦人十指勾動,琵琶聲錚錚而起,真真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是這音律雖美,卻不難聽出絲絲哀怨的味道,是乎是懷了極大的等待與期盼。在看那婦人,雖是輕紗覆面,卻繡眉擰做一團。週身那幾位侍女,雖極為恭敬,也是極度的疏離。這女子只怕是又一名閨中怨婦吧了。
此時,那唯美之音剛剛過半,卻見其中一侍女從外而入,在美婦人耳邊嘀咕了幾句,曲音戛然而止。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漣漪放下手中茶杯,淡淡的吟著,眸光有意無意的瞟向對面的美婦人。不用多想,也知那侍女帶來的必然不是什麼好消息,只怕這美婦人的期盼是再次落空了。
「門前冷落鞍馬稀,無奈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出乎漣漪意料,那美婦人竟然歎聲回應。
漣漪優雅一笑,迎上那夫人直視而來的目光,那目光中是得遇知己時的雀躍。「我聞琵琶已歎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漣漪無奈的感慨,在對的時間遇見不對的人只能痛苦一生,亦如她與納蘭燼。而在不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卻只能擦肩而過,亦如納蘭夜染與她。
半響那美婦人沒有再回應,只是對身邊的侍女低聲吩咐了句。不出片刻,只見一異族女子來到漣漪的窗前,俯身恭敬開口。「我家夫人久居番疆,雖不懂中原文化,卻也聽說過伯牙子其的故事,所謂知己難求,夫人想將隨身的琵琶贈與姑娘,以作留念。」
漣漪對樂器是行家,隨便瞟上一眼便知那琵琶價值連城。「我與夫人萍水相逢,怎好收夫人如此重禮,還是請夫人拿回吧。」
「相逢即是有緣,小小心意,還請姑娘不要拒絕才是。」美婦人望著漣漪的方向微笑著開口道,那眼中是不容拒絕的誠懇。
盛情難卻,漣漪只能無奈的接過琵琶,對美婦人微微施禮。「小女子沈漣漪,若是有緣,我與夫人定會再見。」
拜別了江邊的夫人,沈傲晨便駕車送漣漪回宮。只是還未走入鸞鳳宮,遠遠的便見到宮內通明的燈火。漣漪不在宮內,宮人們又怎敢點燈引人非議呢。漣漪冷冷一笑,只怕又是哪個有心之人稟報了德妃娘娘。
「有大哥在,漣漪不必怕。」沈傲晨下意識的握緊漣漪的手。漣漪對他回以安慰的一笑,任由他牽著走入鸞鳳宮內。哥哥的手永遠是那麼溫暖而貼心。
正殿中,德妃坐在主位上,想來是等候良久,臉上盡顯倦怠之色。她的身側分別坐著和孝公主,依雲側妃以及她的姐姐悠然側妃。她鸞鳳宮真是風水寶地,這後宮的女人居然都到齊了來看熱鬧,漣漪不屑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