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宇和曾子欣並排坐在誠誠床邊,誰也不說話。
誠誠瞇著眼睛,晚宴上那個粉嫩光鮮活潑淘氣的小帥哥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小臉因為失血過多,顯得蒼白無色,左側額頭包著一塊四角長方形白紗布;黑濃的刀眉下,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閉上了,卻閉不嚴實,留著一條小小的縫兒,久不久可見眸子在裡面不安地移動,長而捲曲的睫毛亦隨之微微顫動。
不知是因為車禍的惡夢尚未脫身,還是身體的傷痛所致,誠誠每隔一陣就嗯哼幾聲,或煩躁不安地扭動身體,或踢幾下床板。
曾子欣握著誠誠打著點滴的手臂,以防他突然手臂亂動扯掉手背上的針頭,每當他嗯哼的時候,就將自己的臉及時貼到他的小臉頰上,輕輕地安慰他。
他半睜開眼,看到媽媽在他身邊,才又放心地睡去。
唐昊宇則一直握著誠誠的雙腳,當他不安地踢蹬時,唐昊宇輕輕摩挲他的腳背,這種溫暖而舒服的感覺很快令他的小腳安靜下來。
疲憊不堪的曾子欣終於倚靠著唐昊宇睡著了,唐昊宇將她輕輕抱起,放到另一張床上,自己則坐到曾子欣的座位上,代替他守著不安的誠誠。
誠誠再一次皺眉嗯哼時,發現媽咪不在身邊,他鬧騰起來,唐昊宇學著曾子欣的樣,扶摸他,安慰他,他卻厭惡地將臉扭到一邊,扁著嘴,哭叫著:「媽咪,媽咪!」
曾子欣一骨碌起身,充滿歉疚地跑到誠誠身邊,誠誠才稍稍安心地閉眼,但當媽媽的臉離開他的小臉時,他立刻警惕地睜開眼睛,露出恐慌的神情。
「媽咪,陪誠誠睡!」誠誠央求著。
「媽咪不是正陪著你嗎?」曾子欣輕輕地撫摸誠誠的臉。
「誠誠要媽咪睡床上。」
「床太小了,媽咪怕碰到誠誠的傷。你不用擔心,媽咪就坐在你旁邊。」
「不,媽咪上來。」誠誠鼻子一酸,淚又湧上眼眶,怕曾子欣趁他睡著再次離開他。
「欣兒,我把誠誠的身體挪邊一點,你陪他一起在床上睡。」唐昊宇建議。
「也好。」曾子欣說。
正好點滴也打完了,取去了誠誠手背上的針,曾子欣可以側身躺在誠誠身邊。有了媽媽的陪伴,誠誠安然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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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粉紅的雲朵,如一朵朵大大小小的花兒在天穹中綻放,金紅色的太陽冉冉升起,將金燦燦的光芒無私地灑向廣闊的大地。
小鳥甦醒了,啾啾啾歡快地鳴叫著,喚醒了沉睡的小誠誠。
「誠誠醒了?」唐昊宇看著正揉著眼睛還未完全清醒的兒子。
「我媽咪呢?」誠誠停下動作,定睛看了一眼唐昊宇,眼睛轉向四周,焦燥和不安躍於臉上,扯開嗓門大叫,「媽咪!」
「誠誠,媽咪在廁所,很快就出來。」唐昊宇告訴他,伸手想要撫摸誠誠的頭。
「不准碰我!」誠誠怒目圓睜,沒有受傷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把唐昊宇的手推開。
「誠誠,我是你爹地!」唐昊宇對他說,「爹地以前不知道你,現在知道了,以後,爹地會像媽咪一樣疼愛你。」
「我不要你當我爹地!」誠誠恨恨地瞪著唐昊宇,早已沒有機場上那種熱情和笑靨,「你走,你走!」
唐昊宇木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很糾結,自己的兒子不能接受自己。
這時,門開了,黃鶴天和黃岳鋒一起進來,正看到誠誠驅趕唐昊宇這一幕。
黃鶴天理解地拍拍唐昊宇的肩,唐昊宇轉身恭敬地向他們點點頭。
「哈哈,帥帥小子?」黃鶴天洪鐘般的笑聲讓誠誠轉憤怒為驚喜。
「老太公!」誠誠咧開嘴,揮揮那只完好無損的手臂,似要老太公快點來他身邊。
「啊,老太公一出差,你就把口罩戴到這地方,想跟老太公開玩笑啊?」黃鶴天指了指小誠誠額頭上包紮的紗布說。
「嘿嘿!」誠誠笑著說,「戴錯地方了!」
「哈哈哈——」全屋的人都笑了。
「以後想叫老太公和舅公快回家,不要用這種方式,記住了!」黃岳鋒也打趣地說,「我們更喜歡活蹦亂跳的小誠誠!」
「嘿嘿!」誠誠一見人多來勁了,骨子裡的活潑細胞又復活了,他想坐起身。
唐昊宇見狀,雙手伸過去要幫他,誠誠翻了他一白眼,嘟起嘴,推開他的手。
黃鶴天昨晚接到黃瑞電話,已知道唐昊宇就是誠誠的親生父親,他看得出唐昊宇已經知道這個事實,正竭力討好誠誠,想得到誠誠的認可,可誠誠顯然很排斥他。
黃鶴天拉拉唐昊宇的衣腳,唐昊宇退後一步,黃鶴天走過去,扶起誠誠,坐在他旁邊,嘴湊近誠誠耳朵邊,低聲說:「誠誠,你不願回美國不就是想爹地嗎?他就是你的親爹地!該叫他爹地才對!」
「不,我不要他當爹地!」誠誠的話讓黃鶴天嚇了一跳。
「為什麼?」黃鶴天奇怪地問。誠誠不是很想找到爹地嗎?為什麼爹地就在眼前他卻不要了?
「他是壞爹地,他有別的女人!」誠誠又鼓了唐昊宇一眼,不屑地說。
「我沒有,我現在只愛你媽咪一個女人!」唐昊宇無辜地說,終於明白兒子為什麼對他180度態度大轉變了。他舉起右手,「我發誓!」
「我親眼看到的,那個女人專門來找你聊天,還要和你一起照相!」誠誠不相信。
「那女人是爹地單位的同事。」唐昊宇澄清道,「真的,不信你可以問石磊叔叔!」
「你說真的?」誠誠臉色變得和氣了,「你不會跟那個女人結婚?」
「不會!」唐昊宇信誓旦旦地說,「爹地早就告訴過那個女人了,爹地這輩子都不會跟她結婚!」
「下輩子也不准跟她結婚!」誠誠霸道地說,彷彿他是至高無上的王子在命令他的平民父親。
「是,聽我兒子的!」唐昊宇響亮地說完,轉而壓低聲音,問誠誠,「我都做到下輩子了,你還不願叫我一聲爹地?」
「嘿嘿!」誠誠笑了,脆脆地叫了一聲「爹地!」
「哎!我兒子終於肯叫我爹地嘍!」唐昊宇異常興奮,在誠誠額頭上用力香了一下,誠誠亦用手勾下他的脖子,誇張地啵了一個。
「再叫我一聲!」唐昊宇幸福地求兒子,「我想聽!」
「爹地,爹地!爹——地!」誠誠配合地給了唐昊宇一連串甜滋滋的稱謂,唐昊宇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天倫之樂!為人父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爹地的稱呼真像是天籟之音,醉人迷心呢!
唐昊宇忍不住輕輕把兒子摟在胸前,小誠誠埋在父親懷裡,突然抬頭冒出一句:「爹地身上有股汗味,沒有媽咪香。」
暈菜!唐昊宇不好意思地放開他,右手在腦袋上撓了撓。
全體人員一愣,隨後哈哈笑起來。
「哎,你老爸從昨天到現在還沒得洗澡呢!」唐昊宇不滿了,輕捏誠誠的鼻子說,「還不都是因為你!」
「對不起!」誠誠說,「爹地,你現在可以去洗澡了!」
曾子欣站在男人們身後,看到這一幕,開心地笑了。
笑聲穿過半開的門口,吸引著匆匆趕來探望誠誠的黃洪波,他加快腳步,一進門就大叫,「誠誠,乾爸爸來嘍!」
「乾爸爸!」誠誠奶聲奶氣地歡叫一聲。
「看乾爸爸給你帶什麼來了?」黃洪波神秘地將手裡的一盒東西在誠誠面前晃悠幾下,「猜猜,猜對有獎!」
「我猜,」誠誠一擰刀眉,黑亮的眼睛轉了幾圈,突然大叫,「是——賽車遊戲卡!」
「野!記性真不錯。」黃洪波拿出來,果然是誠誠盼望已久的賽車遊戲卡,他高興地把黃洪波招到他面前吧唧了一口,「住院閒著沒事,好好練,還有更高級的!」
「媽咪,可以嗎?」誠誠轉眼看到站在後面微笑的曾子欣,懇求她的同意。
「學習完畢,每天最多玩一小時,每次只准半小時。」曾子欣規定說。
「謝謝媽咪!」誠誠高興地想要起來,突然發現自己有傷,才作罷。
突然,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黃洪波看了看手機屏,問誠誠:「甜甜來電話,誠誠想不想跟妹妹說話?妹妹昨晚聽我在電話裡說你受傷了,難過得哭了。」
「我要接!」誠誠急切地說,伸手接過手機,哇哇地說,「甜甜,我是誠誠!」
電話那頭的甜甜不知是不是哭了,只聽到誠誠說:「甜甜不哭,哥哥不怕痛,是男子漢!」
誠誠哇啦哇啦講著電話,全然不顧周圍看熱鬧的大人們。
他一會兒咯咯咯笑,一會兒嘟一下嘴,還有那麼一陣子皺了皺眉。曾子欣好像聽到他說:「你別怕,等我學好功夫,就去幫你收拾那小子,打他屁滾尿流!」
凶悍!聽上去像個小惡魔。
「你小時候是不是也這德性?」曾子欣悄聲問身邊的唐昊宇,她聽說過唐昊宇小時候為自己打架的狗血故事。
「是吧!」唐昊宇撓撓頭,湊到曾子欣耳邊,驕傲地說,「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你得更努力賺錢了,存點補償費給人家。」曾子欣小聲地揶揄他。
「你也得努力,陪我賺錢!」唐昊宇詭譎地看著曾子欣,「他可是你和我的兒子。」